劉昆眼見事成,躬身遞上了一本薄冊,王叔亮接了往案上一放,道:「等下再看。還有法官的事,要慎重才好。」
事兒順了一點,氣兒也就出了一點,他又猶豫了。施、姚也遲疑了。不是說女人幹不了這事兒,當今天下,在這件事上,祝纓認第二,別人是不太敢認第一的。有她在,是不能說女人干不好這事兒的。但王叔亮還是要考慮到一個「禮儀制度」。
「我一向不喜歡講道理,令尊在世的時候指點過我,我便再多一回嘴?」
「請講。」
「我是個出身寒微的人,沒人教過我怎麼做官,都是我自己觀摩。從鄭相公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為人處事,不放在眼裡的,不管,是謂『清淨無為』。不像有些人口裡將人貶到塵埃,其實滿身上的眼睛都死盯著,一刻也沒忘了。
我知道,有人說我是女人,所以要幫女人翻天。但我講道理的時候,先前幾位相公就事論事,所以都沒有反對。
你太執著於「男女大妨」,忘了要先區別同類。鳳凰與野鴨子,都有雌雄,高低但還是有區別的。鳳鳥,不應該給公鴨子當奴才。」
王叔亮道:「鳳鳥夠用了,不用公鴨子,也不用凰鳥……」
祝纓一挑眉,他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祝纓面前,有些習慣性的話術太容易打嘴了。
祝纓笑笑:「朝上真的沒有公鴨子?我看,公鴨子比鳳鳥多。」
施季行咳嗽一聲:「這話有點兒刻薄了。」
「無能的人常常自卑怯懦,為了緩解這種難堪,便要往腳下墊點東西才能讓他心裡好過。一些人身體沒有處在不堪的境地,仍然困於這種心境,還把這下賤習氣帶到朝上來了。
如果現在能把我踩到腳下,他們能開心死。」
姚辰英也大聲地咳嗽了起來,王叔亮額上冒汗,道:「不至於,不至於。您一定會一生平安的。」
「自己又沒本事,就想經禮教為名作踐人。只管破壞,又無所建樹。要不我走,讓他們來?他們能做什麼有益國家的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們應付完他們,可還有心治理天下?令尊,就是被他們累死的。朝廷君子,應該去掉這股軟飯硬吃的惡丐味兒。」
姚辰英覺得自己懂了祝纓的意思,道:「是這個道理。」
祝纓對王叔亮與施季行道:「凡事不要太死板,也該開一道縫,別把人憋死了。六面都封死了,那不叫屋子,是墓穴,活人住不得。不要為了困死別人,把自己也給憋死了。」
王、施二人的想法與姚辰英同步了,竟沒有反駁。
祝纓道:「那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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