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圆之夜,她又不禁想起几年前的某一个中秋月圆夜。
江玉奴幽幽地道:「我只记得那一年的中秋,我要品尝南人做的月饼,大叔帮我去弄了几个来。我切开其中一个,现一张纸条。大叔看了後很害怕,连忙通知大家收拾东西便要逃走。那知已经迟了,原来那字条是南人通知大家当夜要造反。家里好多人都被杀死了,他们还事後放火。因为大叔死命保护我周全,我们都被辗转卖作驱口,最後被送到这里。」
南宫奇听她诉说自己悲惨身世,好像在说别人的一段往事。竟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天天哭,好几次寻短见,可是没有用。鸨母很利害,你想像不到她们用甚麽方法逼人顺从。她要我看了几次怎样对付不听话的姑娘,我便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南宫奇默然不语,心中有股热血上冲,暗叫岂有此理,双拳不由得紧握。
「姑娘放心,我定想办法救你出此火炕。」
江玉奴凄然苦笑,忽然一低头,侧身扑住南宫奇身上,让他抱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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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嗅觉一阵秽臭中渗着异香,南宫奇脸上沾湿,猛然惊醒过来,漆黑一片中一双澄清眸子就在面前望着自己。南宫奇吃了一惊,不自觉推出一掌,却是浑身软弱无力。这一掌推出去,碰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似乎是对方身子,一个女子声音娇呼退後。南宫奇翻身在枕下抄出一把短刀,「铿」的一声拔刀出鞘,喝道:「是谁?」
「少爷,是我!奴是凌波。」那女子急退几步。南宫奇隐隐地闻到那一般臭味,想起那个叫化子般的姑娘袁凌波。在房内微光中似乎看到地上还俯伏着一个人。
「你怎麽回事?那个人是谁?」
「少爷你先收起刀。我跟你慢慢地讲。」当下南宫奇还刀入鞘。那女子找来火石点亮油灯。那女子果然正是袁凌波,手上还拿着一碗水。地上那人昏倒地上,似乎被点穴道,旁边有利刀一把。看清楚脸容,凶相横肉,好像是酒家内其中一个泼皮。南宫奇暗暗叫声好险。更奇怪原来那袁凌波竟是深藏不露的练武之人。
袁凌波问道:「你可认得他?」指着地上那人,又指了指房门外,道:「外面还有一个,使用下三滥的迷烟。也被我放倒了。」
南宫奇点头。没有再详述前事。当即呼来店小二们,把二人绑起来查问,招认了意图对南宫奇劫杀报复。这时仍是夜深,於是交给店小二准备明天报官落。
二人关上房门。外面仍然闹闹攘攘,自有客栈中人料理这事。
袁凌波叹息道:「少爷你太大意了,醉酒之後亳无防备,险些遭不测,枉送了性命。」
南宫奇俊面不禁一红。想到夜来荒唐,仍有些宿醉未醒,额头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谢谢你。」南宫奇问道:「你怎麽到了这里?」
「我见你财皂露眼,早已担心。夜来心绪不宁,便来看一下。那知????那知你回来後不久,他们便下手了。」
「是你救了我?」南宫奇冷淡地道:「原来你身负武功,很好。看来我是多管闲事了!」意思是她根本不怕被人欺侮。
袁凌波沉默一阵,说道:「少爷,我今晚来了,原本亦不想瞒你。我父母俱是武林中人,我自幼习武,自小跟随父母闯江湖,可是父母严命我绝不能轻易泄露武功,更不能滥用武力,杀害无辜。」
南宫奇心忖这夫妇应该亦是侠义道中人。不知如何一家人沦落至如此情境。
「大约十年前我爹娘厌倦了江湖生活,退隐到江南,就在王家当了佃农,只希望从此男耕女织,有个与世无争的安乐窝。那知世上本无乐土,蒙古鞑子苛捐杂税,我们交了丝一斤给朝廷、王爷,又要再交钱二两,地租三石,更要诸般加交五、六斗,甚麽斗面米、鼠耗米、鸡、酒等等数之不尽。爹、娘终年勤劳苦干,全部收获上缴官府都不足够,每年都要向王老爷借债凑数。」说起往事凄苦,袁凌波咬牙切齿不已。
「王老爷就是那恶少爷的老子?」
「正是。说起来他倒是我家大恩人。我家欠他王家的钱和恩惠,的确是一辈子还不清。他那个独生儿子虽是可恶,我怎能下手对付他?」
南宫奇叹道:「好人倒生了个坏蛋。若非是他老子的关系,恐怕已经被活宰了!」
「他虽然可恶,罪不致死。」袁凌波缓缓地道:「我爹娘再艰难困苦,亦不偷不抢,也没有干过一件不义之事。该还他的债,我绝不抵赖。但若要我沦落风尘,做那下流勾当,可是万万不能!」
南宫奇看着袁凌波上下打量,心想你宁可贫乏困苦至此,亦不甘失节,也真是难得。但如此受辱被欺,仍然真人不露相,却是匪夷所思。要知身怀点穴功夫,武功已非寻常武师可比。她若是动手反抗,王家的家丁万不能敌,她竟被逼至卖身还债及葬亲,只为守那信、孝二字,确是世间少有。暗忖:「真奇哉一女子也!」
袁凌波忽然间语气变得羞涩:「少爷,我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莫瞒我。」看见南宫奇点头,袁凌波续道:「少爷你如何得知我卖身之事?或是巧合路过,果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南宫奇迟疑片刻,心想此事也不必隐瞒。於是一五一十把前事告知。袁凌波听到是歌女玉蝶指引,目露异样神色,轻声道:「原来是她。我早该想到了。」又问:「她跟你谈过我的???我的样貌麽?」
「这个倒是没有。」南宫奇淡然道:「但是不论她说姑娘外表如何???如何,我亦不会以貌取人,撒手不管。」袁凌波知他意思是指她外表十分不堪,目光流盼,忽喜忽愠。双唇颤动,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然则少爷你准备今後如何???如何待我?」
南宫奇一时愕然,不明所以。讷讷地道:「甚麽???甚麽如何待我?」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