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似乎久未见过女儿,看见眼前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进门,呆了半晌。
「爹!」芙蓉一见老父,忍不住泪流满面,跪倒地上行礼泣道:「不孝女儿回家看您了!」
「你是芙蓉?快起来、起来。」老人家忙迎起她,喜出望外:「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老婆子见来人锦衣华服,知是贵人,忙烧水沏茶,招呼二人坐下。南宫奇命家丁把礼品送进,堆了一地,半个内堂都摆满了。
南宫奇趁她父女抱头痛哭时,偷偷细看四壁字画,只见写的多是甚麽「因果报应,天理循环」、「难得糊涂」之类。也有一些金刚经等佛经手抄。看来老人家淡薄名利,把人世间种种已经看得很透澈。
芙蓉向老父介绍南宫奇:「爹爹,请恕不孝女儿私订终身,已经嫁入南宫家为妾了。」老人家脸上悲苦愁容稍纵即逝,勉强挤出笑容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了也好。好贤婿、好贤婿。」轻轻地执着他手掌道:「请贤婿好好善待小女。」
「当然,当然。」南宫奇客套了一会儿,想起对方好歹是王孙之後,也该给点面子,於是恭敬地跪拜道:「老丈人在上,小婿拜见岳丈大人,礼数不周,请大人见谅。」老人喜孜孜地迎起。
这时村民闻说赵家女儿嫁入了豪门,都走来一看,手提一些小食、鸡、肉作礼,寒暄问候一番。
芙蓉以平日乡民多有关照她父女,悄悄地请南宫奇给大家打点了一些小钱作红包。又请老婆子外出往买些酒肉菜做餐,以备夜来宴请乡民。乡民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走来好奇一番,挤得破房水泄不通,热闹非常。尤其小孩和姑娘们更是偷看一对璧人,不住咭咭嘻笑。
夜来众乡民帮忙张灯挂彩,又从各家搬来台台凳凳,就在房子外空地摆宴,吃喝一场。
席间不住有人一杯杯向新人敬酒,把一对新人都灌得有点醉意,众乡民才饱餐後散去。
当夜一对新人留宿贴满红纸的小破房间。红烛高烧。
芙蓉为他打点纱帐,又轻拨纸扇,让他感到凉快一些。
芙蓉喝了点酒,粉脸泛潮红,低声道:「相公肯委曲在此过夜,妾身感到很开心。」忽尔闭上眼把樱唇凑过来,轻轻地点在他嘴唇上。南宫奇看着她动情後迷人的媚态,亦渐渐按捺不住,缓缓地伸手去解她衣襟。
当夜男欢女爱,说不尽温柔绮妮风光。
翌日起床梳洗後,芙蓉建议一起去拜祭乃母,南宫奇欣然答应了。老父闻说,也坚持一起同行。那坟却在山上,三人带了几名家丁,走山路上山。
到了坟前,拜祭一番後,老人家抚坟轻叹一声,轻吟道:「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
芙蓉见老父伤感国事,有感而,忍不住把他拉过一旁,悄悄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两人目光不住投向南宫奇。
南宫奇猜想到二人在谈白莲教红巾军重建大宋之事。果然等回到家中,老人家摒退老婆子後,悄悄地把二人请进房间,叹息道:「贤婿,天道循环,世上亡国王孙又岂独止我一人?」老人稍顿又道:「我只为苍生黎民受鞑子荼毒而悲苦,只希望有能人义士把鞑子北逐,是否光复大宋,已经不再重要。而大宋江山,实已???气数已尽。逆天行事,未必是一件好事。」
「老丈人果然深明大义。」南宫奇暗暗赞佩不已。
「这些年来,老夫不住反覆研究大宋之败由,也有一些心得。贤婿乃将相之才,将来若有机会匡扶明君,光复汉人江山,老夫这点心得,或许有用。」说罢翻箱倒柜,从床底下秘隐之处翻出一包油纸包,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手稿书,封面写着「兵典新篇」,递给南宫奇,说道:「对付鞑子兵,定必要智取,切记戒急用忍。战略上要争取主动,战术上要避其锋,快、迂回。当年6秀夫、张世杰沉不住气,与鞑子水军决战崖山,终招惨败,以致宗室断绝。贤婿记着此事,勿令历史重演,切记、切记。」
南宫奇唯唯诺诺,亦不太明白老丈人所言,接过兵书略略翻看,似乎都是札记宋军长处、弱点,对所用兵器、火器、阵法,详加图解,更有历代战役胜败分析等等。
南宫奇暗赞叹道:「想不到老人家外表乞丐一般人物,胸怀大志,博学多闻至如此地步。我真小看他了。」原来蒙古人攻占大宋後,只道宋人重文轻武,乃亡国主因,是故只重工商,贱视读书人,文人地位尤在乞丐之下。当时世上一般人亦轻视文人。
南宫奇本对战阵兵法兴趣不大,可是也不得不钦佩老丈人用心之苦,只得恭敬收下,说道:「小婿定当紧记,好好研读。」
老丈人见南宫奇不甚热衷,心内明白,默然半晌,叹息道:「万般皆是命,丝毫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