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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頁(第1页)

唐月樓被她拽得一歪,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涼透的水沿著玻璃桌面滴落,水杯在桌面上滾了幾圈,掉在地毯上發出細微的悶響。

「你害怕了,唐老師。」

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的慌亂,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隨著這聲不大的聲響一起顫了一下,喝下的冷水隨著血液流過四肢百骸,她定定地注視著雲揚的眼睛,用了幾秒鐘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沒有……」

「沒有什麼?說好聽點,你想給彼此留出以後反悔的餘地,說不好聽點,不就是瞻前顧後不敢承認嗎?但是為什麼我就要一直都喜歡你?」雲揚向前一步扯著她的領口,冷笑著質問,「你對你自己怎麼那麼自信啊唐老師?如果我以後哪天不喜歡你了,是不是更加證明了你那套謬論的正確性?你的邏輯可真自洽!」

唐月樓好像被她這套理論震懾住,半天沒應聲,雲揚剛才在氣頭上,冷靜下來以後覺得自己今天晚上雖然占了上風,但確實有點大言不慚,又一時抹不開面子,於是鬆開她的領口,哼笑了一聲:「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明明沒怎麼用力,但唐月樓卻仿佛站不穩,後退兩步扶著衣架,栽進了沙發里。

就算再不冷靜,雲揚現在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她愣了愣,想到今晚的一些細節:溫度不正常的手,扶著額頭時明顯流露出的不舒服——還有,今晚唐月樓甚至沒給她一個吻。

雲揚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溫度燙得嚇人。

「你、你……」她又氣又急,跳腳之餘覺得異常無語,「你這人是不是有病?都這樣了還不說,還能能撐著揍我一頓,服了你個二百五,趕緊回臥室躺著啊,燒死你算了!」

她嘴上這麼說,實際上連拖鞋都沒顧得上穿,只穿一件外衣跑回臥室翻箱倒櫃地找退燒藥。明明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但看著慌慌張張的身影,剛才那種翻湧不斷的情緒似乎神奇地平息了一些,唐月樓在沙發上沒動,疲憊之餘,沒來由地感覺有幾分安心。

她記得母親最後的日子,愛人編織的名為「愛情」的牢籠,讓一個溫柔明亮的人,慢慢變得陰鬱、變得歇斯底里,承諾……承諾,如果明知未來充滿不確定,大概率無法兌現,為什麼要傷人傷己?

但是為什麼不能試一試呢?她忽然心想。

雲揚拿了藥出來見她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嘖」一聲,沒好氣地嫌棄:「自己回去躺著啊,指望我抱你回去嗎?這麼大個人了不知道照顧自己,大雪天的在外邊站半天,角色扮演當冰雕啊?」

唐老師可能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如此直白地嫌棄,懵了一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依言回臥室躺下。雲揚沒什麼照顧病人的經驗,有點手忙腳亂,找退燒藥就找了半天,有樣學樣,回想著唐月樓照顧她的樣子倒了杯水,又翻箱倒櫃地找體溫計。

「在藥箱裡。」唐月樓提醒她,「跟退燒藥放在一起。」

「我知道。」她回來板著臉把藥跟水一遞,「把藥吃了。」

「好……嘶,」唐月樓嘴唇剛碰到水就拿開了水杯,「揚揚,水很燙。」

雲揚:「……」

「那是因為你在發燒,溫度感知不正常。」她強詞奪理,折返回去兌了點涼水又端回來。

唐月樓忍不住笑了。

「我沒覺得有什麼可笑的。」雲揚皺著眉頭,對著光看了看體溫,「三十八度五……靠,你真行,燒成這樣了還跟沒事人一樣。」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唐月樓拉過她的手,閉上眼,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去把客廳收拾一下,你先放手。」

「別去,好不好?」

「……好。」

雲揚坐在床沿,感覺到唐月樓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她的指彎,她想把手抽出來換個姿勢,唐月樓稍微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睜開眼:「揚揚?」

「我哪都不去,你好好休息。」雲揚覺得這種場景有點可愛。

在人前,唐月樓好像做什麼事都是遊刃有餘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降低了心理防線,今晚一口氣撕掉她的「畫皮」,雲揚反而覺得她好像變得粘人了很多——比如這種無意識卻親昵的小動作,偶爾會從波瀾不驚的湖面之下探出一個頭,讓人覺得奇又驚喜。

「我肩膀上的疤,是我媽媽燙出來的。」唐月樓忽然說。

雲揚一愣。

「她產後抑鬱,患上了嚴重的躁鬱症,那時候我四歲,在房間裡畫畫,她拿著倒了開水的茶壺進來倒水,忽然發病,想要殺了我,家裡的保姆反應很及時,把我搶了過來。」

唐月樓的聲音輕如嘆息,仿佛沉浸在回憶里,目光放得縹緲又遙遠。

「她曾經是個才華斐然的藝術家,也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家,而唐瑞天——我的父親,是個利慾薰心、高傲自大的無恥之徒,他看上了我母親家裡的財勢,想方設法地讓我母親愛上他,在得到我外公財產之後終於原形畢露。」

說到這裡,唐月樓笑了一下:「但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應該會和唐瑞天離婚,是我毀了她的人生。」

雲揚能理解她的痛苦。

她想起了夢裡童年的那個雨夜,想起了媽媽在自己耳邊的哭泣,想起了無數次的爭吵……她和唐月樓交握的手緊了緊,沉默許久,說:「這句話可能有無數人對你說起過,但是這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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