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槐给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但那人先开口了:“我来赴约。”
这声音很陌生,张槐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慢慢从房梁上下来,提灯去照。
院子里的男人模样很年轻,披蓑衣戴斗笠,脸上有雨滴不断滑落,但黑夜中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这是张槐第一次见到张起灵,也是最后一次。
雨夜的来客就像是山野幽魂,匆忙留下几句话就再次踏上旅途。
张槐本想劝他等雨停了再走,可惜刚叫出声,那人就走进雨幕中消失无踪。
要不是手里那男人留下的盒子还在,张槐几乎要怀疑刚刚自己是撞见了山中的精怪。
“我们一脉在山里守了几百年,我师父是第一个见到张起灵的,我还以为师父是编故事诓我的。”
张家的外家族人不会很多,绝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启用,但每一个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张柳这一脉,就传承着十分古老的风水学。这些东西内家的课程里不会教,不是每一个内家族人都会被培养成风水大师。
“按照约定,你本来应该在道观里等我们去找你,你四处云游就是因为觉得你师父是在哄你玩儿?”
张柳的老脸上出现一丝窘迫,但马上就消失不见,咳嗽了两声作为掩饰,他看了我一眼,笑道:“那个。。。这不是道观没了,继续守着也没地方可守,我这不就想着下山来看看。”
这句倒是实话,谁也没想到历史上会出现那样一段疯狂的岁月,连藏在深山里的道观也被激愤的群众打砸个干净。
要不是张柳跑得快,恐怕我们如今真的找不到他了。
我问本也就是句玩笑,没人会真的生气。简单聊过之后,张柳就开始问所谓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我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张柳这一脉的外家族人并不是我收编,祖上留了什么约定我一概不知,只是把眼神投向小哑巴。
小哑巴沉思一会儿,忽然问:“我当年交给你师父的盒子还在吗?”
“在在在!师父把那个盒子看得比命还重,我要是敢弄丢了,那不是欺师灭祖嘛!”
“把那个盒子带给我,然后我们要去一趟长白山。”
张柳一听面露难色,犹疑道:“这这这。。。盒子给你们没问题,但是跑一趟长白山是不是就免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能折腾不是?”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有猫腻,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问:“长白山而已,你在害怕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这一问张柳的脸色愈难看起来,半晌也不接话,我只好又去看小哑巴。
小哑巴冲我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随即我们两个都把目光投向张柳。
被我们两个直勾勾地盯着,张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露出一个认命的表情。
“罢了,我这条命是师父捡回来了,还给你们,就当是报恩了。”
见我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张柳摆摆手示意我不要着急,听他讲完。
“其实我下山还有一个原因,师父去世之后,我冒大不韪给自己算过一卦,卦象显示我会死在极寒之地,在遇见所谓的履约之人之后。”
这一行里头一桩忌讳就是给自己算命,我没想到张柳还有这等欺师灭祖的行径。
不是说道士不能给自己算命,只是算了就一定要出大问题。鲜少有人能做到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寿终正寝还好,若死于非命,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不为自己改这个命?
改别人的命尚且可以用钱财或者自身寿数抵去,改自己的命又拿什么抵呢?这样沾染的因果太多了,稍有不慎别说改不了自己的命,身边亲朋都要尽数受到牵连。
“我算了自己的命,却改不了这个命,这些年我始终无法离开江浙一带,否则便病痛缠身。托你们的福,至少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埋骨之地是长白山,不用整日担心走在路上被绑架杀害冻进冷柜里不见天日不得转世了。”
张柳这人是有真本事的,如今这伤悲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有几分洒脱感。他倒不是祖师爷担心的那种会为改自己的命牵连无辜的烂人。
“我有个朋友说,自己是算不准自己的命的。也许你算的根本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