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榭的灯光还亮着,几个美容师正在给阮绾做从头到脚的精细护理。
焦渔坐在一旁的小桌边,手机震个不停。
她一面看着手机里传来的信息进行整理记录,一面向阮绾徐徐汇报。
“裴行舟的母亲名叫江霖,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康之家。但十六岁时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双亲,双亲遗产被表叔一家侵占。”
“后面凭借奖学金和老师们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大学实习期因为能力出众直接被裴家总部吸纳。”
“毕业就正式进入裴家总部秘书团,工作三年,风评十分不错,可参加了总助选拔后她莫名消失了。”
“再度出现就是两年后,她已经神志不清,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裴行舟苟活在城北灵马巷。”
阮绾屏退了美容师,“苟活?”
焦渔顿了顿,放下手机对阮绾解释道:“那里算是景城的‘贫民窟’,除了脏乱差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莫读找到了裴行舟儿时的邻居,对裴行舟和她母亲在那里的生活也大概有了一些了解,您想知道吗?”
阮绾兀的想起裴行舟一身的伤疤,还有他悲伤的眼神,沉默片刻,她点了头。
焦渔打开手机,调整了一些措辞,开始缓缓叙述。
“据他们的邻居所说,江女士长得漂亮却时常神志不清,她带着裴行舟来到灵马巷的第一天就被很多恶汉盯上了。
四周的邻居有好几次听到了江女士凄厉的叫喊,也听到了那些恶汉的惨叫和咒骂。
但他们不敢为她出头。
在那片人间炼狱,自保都已经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了。他们最多就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给裴行舟母子送点米面或者上些简单的伤药。”
但是因为江女士时时刻刻都拿着利器,见到男人靠近就会变得狰狞,慢慢救济他们母子的人就变少了。
到最后只有一位好心的杜奶奶一直帮助着他们母子,还趁着江女士清醒的时候教她怎么用菜刀剪刀什么的保护自己。
不少恶汉被她刺伤砍伤,后面渐渐就不再来了,偶尔时候会成群结队来……”
见到阮绾劈开的指甲缝渗出了些红色,焦渔止了汇报,走到阮绾身边轻轻托起她紧握在贵妃榻扶手上的手。
阮绾的嘴唇颤抖着:“继续……”
深吸一口气,焦渔大致扫了一眼剩下的内容,精简了许多内容。
“再后来,杜奶奶的儿子媳妇均意外去世了,剩下她和一个孙子无依无靠,他们就干脆把裴行舟母子接到了自己家里来,四个人相依为命。
在杜奶奶的帮扶下,裴行舟艰难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母亲的小男子汉。只是,江女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裴行舟身上的伤疤也就越来越多。”
裴行舟十二岁时江女士病走失,等裴行舟找到她时只是一具破败的、被冻僵的尸体。
据邻居说,裴行舟后面时常消失,很少再回到灵马巷。最后一次回到灵马巷,裴行舟已经十五岁了,在灵马巷还没待几天,就被裴弘业派人接回了裴家。”
见阮绾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丝质睡衣的衣襟也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皱成一团,焦渔闭上嘴巴,拿出医药箱给她清理因用力过度劈裂的指甲。
“你以前给别人吹过头吗?”
“吹过,我母亲。”
“你从小就这么会照顾人么?”
“或许吧。”
“这道疤是我母亲用菜刀砍的。”
“还有这道,剪刀划伤的。”
“还有这道,这道……”
“我不是爱的产物。”
“生下我并非我母亲的意愿,也并非裴弘业的意愿。”
“她清醒的时候,她就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不清醒的时候,她就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
“从小我身上的伤就没断过,总是好了又伤,伤了再好。”
“裴弘业觉得我是他这一生的耻辱,十五岁时接我回裴家,将我拿来做他的矛和盾。”
裴行舟的声音不断在阮绾脑海中回响,让她心底一阵一阵地绞痛,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