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儿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哑女紧张的站在床边,照顾着绿珠儿。
绿珠儿抬起眼,嘴唇已经干瘪,像一个被风干了的冻茄子。
她目光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好看的木盒子,想起来白日里那盒子中所装着的东西,她的胃里就变得翻涌起来。
她不敢去看那盒子中的东西,那是她心中的禁忌,仿佛那扇挂着肉瘤的没有舒展开来的耳朵,便代表了父亲的生命。
她心中极痛,呼吸困难,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将哑女打出去,现在的她,只想要自己待一会儿,或者是,哭一会儿。
她缓慢又艰难的爬起来,倒了壶冷茶,不知道为什么,她屋子里那个红泥小火炉里装着的茶,从来都是冷的,她已经习惯了喝冷茶,只是屋子里有些冷,又喝了冷茶,她的胃里更沸腾了。
她缓缓走到窗户前,不敢回头看那盒子中的东西,有冷风吹进来,夜晚的风有些凉,吹着她的面颊,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击打着她的脸庞。
她苍白而又美丽的脸庞,只是那张脸上,有如刀刻斧凿一般,极而又迅猛的,留下了岁月与悲凉的痕迹。
“如果三年前不去稷下学院就好了。”
她心里想着,即便可能自己也将在那场入侵中失去一切,甚至生命,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那是一种烈火在心底灼烧的难过,她有些窒息,感觉到了呼吸困难,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搬不掉,又逃不出去。
她任由冷风在她的脸庞上击打着,许久,她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如果有耳朵的话,说明父亲还活着,那么,是不是母亲也同样还活着,或者说,水月宫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活着。”
思到此处,她心情豁然开朗,就像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
她知道,他要去龙池镇走一趟了,即便她知道,等待他的是龙潭虎穴,是狼窝陷阱,她也必须要去了。
如果这柄水月剑和这只父亲的耳朵是对方故意送给自己的,那对方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要让自己现身,对方的目的,不是为了吓唬自己,而只是,她自己。
想到此处,她吓了一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但没有办法,她必须要前往龙池镇,这就是对方想要达到的效果,但绿珠儿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做。
绿珠儿思到此处,也不拖拉,当日收拾了东西,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只带了几件衣服,那柄水月剑,还有那个精美的盒子,这些天里赚的一点银子还大部分留给了哑女。
绿珠儿背了包袱,悄悄走出后院,没有叫哑女看见,她怕让她看见了,哑女便要随自己而去,即便前方凶险异常,九死一生,恐怕那哑女也不会皱眉一下。
绿珠儿并不想她跟着自己白白去送死,说到底,这只是她自己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想要自己现身作为何事。
但所有的仇恨,都只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必须要自己去面对,面对前方可能出现的艰难险阻。
绿珠儿怯生生往楼上走,这是她第一次没事的时候来到前面大厅,莺莺燕燕的声音叫她有些留恋,姐妹们争相斗艳,努力的展示着自己的优势,好像只有这样,今晚才能获得有钱有权之人的青睐,好让自己能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赎回家去,就算是做个永远低人一等的妾室,也在所不惜。
绿珠儿挨个微微点头,就好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不熟悉,不陌生,萍水相逢,却又有些特殊的情谊,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是来跟冯老鸨儿道别的,冯老鸨儿收留了她,又在那日靖王世子李成德来找她麻烦之时拼了命的护着她,在她心里,冯老鸨儿就像自己的母亲一般,所以她做不到不辞而别,她必须要去见她,仅此而已。
绿珠儿背着包袱,腰间别了那柄泛着冷冷白光的水月剑,心中充满了惆怅与不舍。
她走上楼梯,姐妹们说说笑笑,她苦涩笑着回应,她一步步踏上楼来,一进来便听到了冯老鸨儿的声音“呦,这位公子,您慢走啊,常来啊,不送。”“大人今晚可玩的尽兴?”“呦,这不是城东李家的公子吗,快,里边请,来人啊,招呼着。”
冯老鸨儿脸上笑开了花,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一般。
绿珠儿来到冯老鸨儿面前,冯老鸨儿很是惊讶,似乎想不到平日里根本不出后院的绿珠儿,今天居然能够主动来找自己,她赶忙迎了上去。
绿珠儿也不隐瞒,开门见山说道“冯妈妈,我是来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