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千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些仍旧稚嫩的兵士虽然害怕但是坚定的脸庞,那些即使身上燃烧着火焰仍旧不屈的人们,那些勇敢而无畏的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正处在最美好的年华,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们一辈子都会在潍州城这座繁华的城市中生活下去。
从军,退伍,娶妻,生子,然后慢慢死去,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们会过的很幸福很快乐。
可是,他们参加了这场战争,或许很多年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模样,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一定会有人记得这场战争,这场足够载入史册,足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战争。
顾大千一一从那些兵士的脸上看过,兵士们也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玄天剑宗弟子和幕僚,在他们眼中,玄天剑宗的人武艺高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
顾大千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他默默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了南方,那是靖王爷的军队,军队绵延百里,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到滚滚烟尘飞扬,只能看到整齐的军阵,甚至都能听到他们呼喊的声音。
顾大千也是第一次经历战争,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江湖中人居然也参与到了战争当中去了。
顾大千没有迟疑,手中长剑一甩,单脚在城墙之上一踏,便轻飘飘的飞离了潍州城的城墙。
随后重重落在城墙之下。随后是陈琳,陈放,随后是玄天剑宗各大高手,共计三十六人。
三十六人翩然而立,站在潍州城与靖王爷的大军之间,三十六人排成一列,如同一线天。
旁边有人负手而立,说道“宗主,没想到啊,这场面还真是大,大到我有些兴奋了。”
说话之人正是陈放,他黑色的长髯上已有一丝丝白光,隐约能在阳光下看到。
陈琳哈哈大笑,胸前那道巨大的伤口在他大笑时还有些疼痛,只是他强忍着,本来顾大千不叫他来的,可是他说过的,他那个唯一的弟子,他死也要保护着。
他还是来了,来到了战场之上。其余人都是玄天剑宗中的高手,他们跟着自己的宗主,静静的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敌军。
赵充国始终冷静的看着战场,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紧张了起来,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轻轻问道“那是,玄天剑宗的人?”
“正是。”随军参谋回答道。
“走,随我下山。”
赵充国度加快,往山下走去,走到山腰处,骑了马,飞奔而去。
潍州城中,刺史李克这才拍马赶到了城墙之上,他脚步蹒跚,缓缓登上了城墙,敌军还在往潍州城中投着巨石,巨石将潍州城内很多地方都变成了废墟,这位老将军,在潍州城做了许多年刺史的老官,早已经老泪纵横。
他转过身,拿起战鼓旁边的鼓槌,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面战鼓敲得砰砰作响,鼓声低沉,带着一丝悲壮与苍凉,幽幽的传向远方,在这潍州城中回荡。
这是敌军进攻潍州城以来,潍州城的城头第一次响起战鼓的声音,战旗猎猎,战鼓铿锵有声。
刚刚经受了战争洗礼饱受摧残的百姓们,在听到战鼓声响起的那一刻,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天空,看向了那座高不可攀的坚城城墙,他们看不到城墙上生的事情,但他们能够感受到城墙外正在生的激烈战事。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壮才能敲出来的战鼓声。
顾大千闭目养神,手心抵住腰间长剑,他仿佛看到了战争的另一面。
玄天剑宗,玄月阁。
顾千屿站在阁顶,望着空荡荡的阁楼,看着阁楼上飘飘扬扬的纸张,那是师父陈琳写了很久写出的纸张。他拿起其中的一张,看了一眼,是陈琳自己在武道之上的心得。
那些散落了满地的纸张,在他的眼中,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他将那些纸张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然后一张一张排好顺序,折好,收进了旁边的木架子上。
然后,他便在那个小几前坐了下来,同样的席地而坐,坐下之后,他的心里似乎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一些东西升腾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习武太晚了,有些悔恨,但师父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从小到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责备,这点跟父亲顾大千完全不同。
但那又如何,在母亲死后,这两个人,再加上那个可爱又美丽的妹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了。
阁门被缓缓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位邋遢老人顾霜寒,他手抚胡须,依旧是那般脏兮兮如同乞丐一般的打扮,真是半点宗师的样子都没有。
他走上前来,与顾千屿并肩而立,缓缓开口,说道“想不想去战场看看?”
“不想。”顾千屿说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