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峨眉山上的奇闻异事,回到金镛城外,依然是血色的灾难画卷。
如琅琊山脊般威严的黑色西梁大军,静静地流淌,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铠甲。自南至北,自天至地,它们遮蔽了阳光,寂静无声。
暗红的旗帜在狂风中翻飞,攻城器械准备就绪。熟练的将领审视着三军,阵型如同如意般灵活变换。
佘穆庄策马穿梭于连营,勾镰破风,箭塔上的勇士倾尽全力。墨旋独自坐在风云台上,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轻抚古琴,黑色道袍随风猎猎作响,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大气磅礴。
一曲终了,道士挺直身躯,顿时风起林动。羽扇轻轻一挥,大军仿佛在阴阳之间生息,变幻莫测。
墨旋凝视远方,黑眸中映照出一条黑色的麒麟。佘穆庄来到将台下,恭敬地拱手问道:“道长,方才那是哪一曲?”
“庄王入阵。”墨旋含笑轻扇。
这一番恭维让佘穆庄心满意足:“惶恐之至,让老夫受宠若惊!”墨旋回礼:“将军实至名归,无需太过谦逊。”
“道长可否点评我今日布下的阵势,是否有破解之道?”佘穆庄得意地指向军阵,墨旋审视良久,摇头道:“将军的阵法日新月异,此阵融合众多,我一时未能辨清其源。”
佘穆庄喜形于色:“这是我独创,结合阴阳秘术,奥妙无穷。实话告诉我,此阵你那位师兄能解否?”
闻言,墨旋眼角微缩:“他现在无法开口,将军不必忧虑。况且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只因我的师兄并非我能揣测之人!”
佘穆庄冷哼一声,转身驰马离去。
“老夫半生征战,未遇敌手。无论你如何故弄玄虚,战场上自见分晓!”
墨旋没有理会佘穆庄,而是目光投向金墉城的方向。身后,一位随从将领悄然为他披上金色貂裘大氅。
“穆公子那边有何动静?”他低声询问。
随从:“一切平静,道长请勿挂念。”
墨旋:“冷阙,近日常感心神不宁,攻城之日逼近,恐怕会有变故生。”
冷冽:“道友想必是受了凉,不必忧虑。探子传来消息,墨林已在长途跋涉中昏迷,错不了的。道友无需挂怀,就算墨林清醒,末将也能飞跃险阻,斩其级呈于营前!”
“以往倒也罢了,如今他身边多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将军,不可小觑。”墨旋眼神微寒,而冷冽似乎并不把宁远放在眼里:“再勇猛的勇士,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何况还有佘老夫人坐镇,绝无大碍,道友请安心。”
他话毕,递给了墨旋一个熏香炉。
墨旋轻轻耸肩,缓步离开将台,忽见自己身披的大氅,吩咐道:“天气渐凉,佘老夫人不顾自己身体。你去我的营帐取那件大红羊毛斗篷给她,切记,不能让她受凉。”
冷冽领命而去,西梁军营内杀气腾腾,相比之下,不远处的金墉城更显得荒凉。
同一时刻,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三十,北戎国都陵阳。
秋意浓浓,陵阳城连续七日的雨幕刚停。第八日,枫叶铺满了街头巷尾,一片片如红霞般绚烂。
皇宫东侧的瑞祥门有一方马石,背后是一扇斑驳的金色拱门,岁月的痕迹在黄色中透出一丝红色。开启时,它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是宫廷礼院里的老旧水井轮轴。
门启,走出一位老太监,手持拂尘,脸色油亮,双目细长,满头白连着两鬓。
老太监向门内探手,一只白嫩的手掌搭在其上,手臂微沉,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跃然而出。
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丰腴而不显瘦弱,素颜依旧光彩照人。赤足行走,脚踝系着两串彩色铃铛。长随风飘扬,胸前抱着一个巨大的竹筒。行走间,竹筒里的叮咚声此起彼伏,不知藏着何物。
老太监:“郡主,请慢行,老奴实在追赶不上。”少女轻轻合上门,明眸流转,环视高墙深院,不禁松了口气。
少女:“张公公,我凰姐姐在何处?”张公公指向南方:“凰姑娘无法进入京城,老奴已备好马车供郡主乘坐。”
“真是有趣!皇宫里居然不让骑马!”少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张公公看着她,满眼疼爱。少女抱着竹筒,轻快地走着,铃铛声一路伴随。转过宫墙一角,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前方,车上装饰着凤宫的标志,白马如玉,华盖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