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的那几步,就是朱允熥的答案。他没有落井下石,这是出于人性的悲悯。他没有妇人之仁,这是出于权力的渴望。
视野里,朱允炆被人扶回去。
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或许是屈服,或许是惊吓,或许是仇恨。
如果,四叔靖难失败,那极有可能,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但彼时此时,你都是一个失败者。
“毛镶,你过来。”朱元璋又一次开口。
毛镶颤巍巍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跪在朱元璋面前,“皇爷,臣在呢。”
“咱问你,钱宁和吕家,是啥关系。”
“吕本在至正年间,在老家寿州兴办私塾,那钱宁是吕本的学生。钱宁的姐姐,是吕本长子的妾。”毛镶回答的很小声,语也很慢。
朱元璋抬起头,森森开口,“才两年,胡惟庸才死了两年,你们就不怕咱了。”
内宫勾结外戚,这是朱元璋的禁脔。
正当毛镶准备接话的时候,面门被朱元璋踢上一脚。和黄狗儿一样,毛镶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爬到朱元璋脚边。
“知道咱为啥踢你不。”
“臣知道,这档子事,臣应当心有警觉,但臣还是松解了。臣是锦衣卫指挥使,皇爷耳目。如今却不明不聪,臣该死!”
朱元璋不再说话,两只手慢慢的放下,“熥儿,扶着爷爷回宫。”
一路上,爷孙俩话很少。
朱允熥低着头,去踢脚下的小石子。
“走路好好走,别没个样子。”朱元璋说了一句,“别和蓝玉他们走的太近,天下太平了,用到他们的地方也少了。你将来若是镇不住他们,咱照样留不得。”
其实,朱允熥知道,这一次的事,也给朱元璋敲响了警钟。
自己身边,都出了黄狗儿这样吃里扒外的小人,那就更别提自己的两个孙子身边了。
不光光是太监,还有那些大臣们。
那些文官,个个嘴皮子溜得很。而武将勋贵,也是耀武扬威。想想常氏,还有背后的常家。
朱元璋的心里,仍然充满担忧。
吕氏和吕家,似乎是一个缩影。一个放小版的常家,只不过,现在的常家十分收敛。
“皇爷爷,有您在,孙儿什么也不怕。”
朱元璋挑一下眉毛,“那咱不在呢,人总有要死的时候。咱不在了,你咋办。”
恰好经过坤宁宫后面的菜园子,朱允熥松开朱元璋的手,跑到井边。水桶提上两小桶水,挑在肩上。
“皇爷爷,您看。”
顺着看过去,朱元璋表现得饶有兴致,“咱看着呢。”
“朝廷就像这根扁担,两边一样重,挑扁担的人,才能挑的稳。一头重,一头轻,那重的那头,就要洒出来。要稳,就得两头一样。”
“多或少,都是其次,但得一样多。互相制衡,朝廷才能稳当。”
这就是朱允熥的答案,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