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元梁是最奇怪的,他坐在座位上,神色呆滞,眼眶倒也是红的,只是看不出太多真心实意的难过。
不过也正常,哪个原先受宠,后来被人过的孩子,对自己父亲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四小姐元杏赵好第一次见,对方看着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小小一个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为了合群,也抿着嘴努力做出悲伤的样子。
不过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会为了那个看不惯她的爹死了而悲痛,这位四小姐倒比赵好想象中的要有活力一些,两颊丰盈,还泛着健康的红晕。
想来在元老爷看不到的元府角落里,她其实过得也还不错。
知县在上咳嗽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了。”
“元老爷昨夜暴毙家中,死状凄惨,现下业已查清,乃是有人故意谋害!本官作为本地知县,也作为元老爷的好友,无论多难多险,都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将那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知县大人的语气倒是铿锵有力,只可惜底下的人都各怀心思,并没有人给出多大反应,安静片刻后,还是赵好十分捧场地鼓了鼓掌。
卫知拙见状,也跟着拍了两下手,接着,在场的衙役中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知县:“……”
知县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尴尬,镇定道:“这位李小郎君和卫郎君是本官请来一同破案的帮手,他们若有问话,尔等如实回答便是。”
现场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既然如此,赵好便权当没人反对了,率先一步站出来,认真道:“还请各位叙述一下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见过什么人,都是什么时候生的,以及可有人证。”
料到不会有人主动开口,赵好先看向了坐得最近的孙氏。
孙氏一对上赵好的视线,立刻眉头一拧,激动道:“我是长辈!怎的让我先来?!况且我吃穿用度都指望着老爷呢,我害谁也不可能害他啊!”
她一双眼睛急切地扫过在场众人,看了眼吕氏,大约是觉得对方不好对付,于是最终落在了大少爷元栖的身上,指着他道:“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人!叫他先说!”
赵好只得看向知县,本来想叫他主持一下局面,不能再让孙氏这么任性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大少爷听了孙氏的话,已经十分顺从地开始讲自己昨晚的情况了。
赵好见状,也只能先听听看对方怎么说。
“昨晚我一直在席上陪大家喝酒,散席后爹便将我叫到了书房……”元栖的胖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觉得丢丑,还是找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
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如实道:“将我叫到书房,骂了我一顿。”
“不过没骂多久,二弟就来了,”元栖低着头,声音还是有些难过,“爹是很宠爱二弟的,二弟劝了几句,他便放我回院子里去了。只是叫我近日都不许出门,不要给他闯祸。”
他征询似的看向赵好,不知道还要不要往下说。
赵好便道:“继续,一直说到今天早上。”
元栖闻言,只得干巴巴地继续道:“我回院子后,因为心情不太好,吃了点东西,吃完就洗漱睡下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叫醒,知道了……知道了生的事。”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简单,元栖憋了半天,又补充道:“睡觉的话,我有人证。因为爹他怕我闯祸,所以我的院子外边一直有家仆守着的。”
赵好眨了眨眼,这个信息还算关键,毕竟以这位大少爷的身量,想要躲过看守去下药或者行凶,好像都不太可能,几乎可以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了。
赵好想,倒是这位大少爷表现出来的性格和她一开始认为的有些出入。她还以为这买姑娘的大少爷是个奸猾之人呢,没想到连“我爹找我谈了会儿心”都不会说,直接就来一句被骂了。不过说起来,昨晚宴席上也只见他的两个弟弟互相攻击,原是没他什么事儿的。 赵好正想着,听完大哥陈述的二少爷元松,已经梗着脖子接话道:“昨晚散席后我确实去了书房,因为见着爹带着大哥气冲冲地进去,怕两人产生什么矛盾,便劝解了两句。”
他瞟了眼知县和两位夫人,努力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说道:“爹消气后,便让大哥先离开了。只是刚完火,爹又觉得身体不适,于是不放心地想要尽快把遗嘱定下来,我正给他磨墨的时候,孙姨娘和三弟进来了一趟。”
听到对方突然提起自己,孙氏脸色立刻变了,一拍???扶手站起身,指着老‖二骂道:“怎么了?我和梁儿一起同他爹说说话儿也不行了吗!还有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管我叫什么?!”
元松咬着牙,任由她骂,最终还是知县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孙夫人,你昨日和三少爷去元老爷的书房做什么?”
孙氏看了一眼知县的脸色,大约也是知道现在不是撒泼的时候,忿忿地坐了回去,不满道:“我们能干些什么?昨天晚上不是为了咱们家的大少爷办了场宴席么,梁儿回来后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说是席上有人说话刻薄得很。”
她上下扫了扫元松,脸上又是不屑又是忌恨,说道:“我便想着带梁儿去和老爷谈会儿心,实在不行,表现表现也好,我们很快就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