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也清楚,即便是侯府这样嚣张霸道,他也得夸人家一声大度,因为的确他们理亏……不,不止理亏。
他心疼的看了一眼被砸碎的锅碗瓢盆和家具,便咬着牙,闭上眼睛强忍着不动弹了。
虽然这些不值什么钱,却是他们也负担颇大的一部分,今日过后,单是换这些,都要掏空他们大半家底了。
他僵着身子不动,只有吴桂香等人还在着急。
见阻止没用,她直直坐在地下,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要老命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土匪山贼啊……都道侯门显贵,谁知却是这样霸道跋扈的做派,非逼得老百姓去死啊……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天不公啊……”
这回她眼里的眼泪是绝对真情实感的。
果然刀子都要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府卫们的手脚很麻利,效率也很高,片刻间该砸的就砸完了——也是甄家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东西。
赵瑾环视一圈,勉强算是满意了。
她看着地上的吴桂香,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要报官只管去,正好也能好生说道说道十三年前那抱错孩子的一桩事,顺天府牢里的十八般酷刑,正需要你这样热心肠的人暖暖血呢。”
闻言,吴桂香的哭声猛然止住,身子也极为明显的一颤。
赵瑾没再看她,转身朝还没回神的甄羡招招手,放柔了声音道:“孩子,到母亲这里来,母亲带你回家好不好?”
母亲……
回家。
甄羡恍惚片刻,终于从满地狼藉中回过神来。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有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家了?
她攥紧双手,猛地低头,掩住发红的眼眶,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走到赵瑾面前,对她腼腆一笑。
她五官很精致,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叫她面黄肌瘦,七分的底子硬生生被磋磨去了三分。
饶是赵瑾暂时对她还没培养起什么母爱之心,也不由有些心疼。、
她拉起甄羡的手,察觉到后者有些小力的躲避,她没有放手,而是尽量收敛气息,对她释放出十足的善意,果然甄羡挣扎的动作小了很多。
赵瑾转过身,正要带甄羡离开,却听后头吴桂香喊道:“等一下。”
见赵瑾没有止步,吴桂香有些急了,顾不得迟疑犹豫,忙问道:“另一个孩子呢?我的女儿呢,她过得好吗,你要将她怎么样?”
赵瑾没有回答,脚步不停的小心牵着甄羡离开,坐上了马车。
甄大壮指着吴桂香,额角青筋暴起:“还提那个扫把星做什么,若非为了她,我们家何至于有这样一遭事?你将她送进富贵窝,却也不见她念着我们,到手的荣华富贵都能折腾没了,可见是个十足丧门的扫把星!日后谁也不许再提她!”
吴桂香眼泪又落了下来,捂着脸抽抽噎噎不答话。
怎么能不念着那个孩子,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