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启昕则显得更为淡然,“人总是喜欢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无法免俗,你现在既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那就不该太过狭隘,也不该太过理想化。”
“‘如果一直以来时刻都被生活的重压折磨着,也许就不会产生这些想法吧’的道理你应该也是懂得的。”
卓蔚成垂眸,默认了她的说法。
“算了,我赶最早的一班飞机来木容也不光是为了数落你的,我知道你除了这些,还有理想有抱负,有诗和远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如此,甚至更不现实,但它们时至今日也还是在引发我的思考。可见,大学的这些经历也不全是无用的。”
卓启昕的语气彻底平和下来,人们在回忆起少年时代如幻花般的理想主义时,多多少少还能品到一丝青涩的甜味。
被她周身的这种氛围所影响,卓蔚成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姐姐,你觉得那时的你看到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卓启昕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希望无论是何种反应,都能含有一丝包容之心。人在年少时可能不太理解世俗之心,就像现在的我不能要求你放下这万千思绪。”
还没等卓蔚成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机会,她便话锋一转,“你觉得,你那同学和之前那些人有哪里不一样?”
这个问句占据了卓蔚成的全部思维,他突然明白,姐姐在意的并不是他去救的是一个会辜负他真心的人。
“你这样问,我无论怎么回答都像是受到了片面的蒙蔽吧,但是姐姐,他的真诚值得我为他付出。”
果然,卓启昕的脸上带着“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难言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总之,你自己把握着分寸吧。蔚成,你也是知道的,比起大多数人,你已经足够幸运,如果按着家里的安排一直走下去,也不会有房贷车贷和养老问题。你之前转专业时的态度,让爸妈对你非常失望。”
卓启昕的后半段话让气氛一下子又沉闷下来。
卓蔚成过了许久才反问道:“那拼尽全力,如今得到爸妈欣赏与认可的你,感受如何呢?”
心病难解
她眸光深沉,“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而不是被他们潜移默化的轻女思想束缚着。”
卓启昕得到的回应是对方的摇头,“不,姐姐,现在的你应该明白,他们只是更喜欢有用的孩子。”
卓蔚成看着眼前人抬腕看表,“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来这边也能顺便出趟差,再呆上一会儿就得走了。”
病房内陷入了两人意想之中的沉默,卓启昕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果然,除了这些,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讲。”
“姐你吃水果吗?”
卓启昕觉得他的态度转变有些莫名其妙,没好气地答道:“难道你能帮我削皮吗?”
“其实你可以吃香蕉或者是橘子。”
五分钟后,姐弟俩一人拿着一根香蕉开啃,卓启昕表情沉痛,她在懊恼自己没带补妆用的口红。
而卓蔚成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没有什么话好讲,那就一起吃吃东西缓和气氛吧。
“总之,你好好想想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吧,既然栽过坑那就别再犯,至于你可能会有的的那些雄心壮志——人都是自私的,能遵纪守法地活着就不错了,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我走了。”
等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卓蔚成才收回视线,觉得一切都非常地不真实,姐姐飞那么远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上一课”?
更为混乱的是,她话语中的某些部分的确说中了他的内心,撕开了那被自己粉饰过的一面。
在漫长的中学时代,浮于表面的交际屡见不鲜,于是他不在乎对象的多少,倒是越来越看重那“唯一性”。
经历过多次决裂的他终于摸索出了一点识人之道,开始认定自己“筛除”过后的对象,真心相印,最初的时候当然极为契合,他往往能和那个人迅速上升到一个感情临界点。
但那时幼稚的他或许不明白,也或许不够明白:人类的贪欲是没有上限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而双向的天平一旦倾斜,维系起来就变成了一种负担。
而他,是拼命想挽回的那一方,即使自己也还不清楚,渴望感情升温的缘由,也许纯粹,也许变质。不过由此刻的他回想起来,那种往往被伤痛文学盛赞的情感,已经被狭隘的自私荼毒得只剩下刺向对方的指控。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回应,即使这是一种颇受批评和指责的心态,但无可否认,这就是人们心中最隐秘与自私的写照,绝对不可武断地将它从人们身上剔除。
有的人的反应一开始就很激烈,有的人则是早有预谋的递进疏远,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些,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自我欺骗的剂量有多少。
而这样的表现又曾一度指向一个词——占有欲,这个词从不只适用于某一单一的感情范畴,却实实在在会带给旁人以误解,以错觉。
人们常说,感情的成分是复杂的,在情难自禁之时,不要试图去分清混杂的情丝。选择将其全部听信的人,忽略了冲动是魔鬼的事实,也许无法绝对地测定,但发生变质的感情,在神思清明时也不会消失。
这样被疏远的经历一次两次可以被归为是巧合,次数多了,首先产生的会是自我怀疑,然后会被自己不断臆测时不上不下的心态所长久折磨,当在冷暴力中沉浸已久之时,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极端与怨毒都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催生出偏执自私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