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只是生意场上的事,倒也好说,可这一回梁叔叔被举报行贿,背后牵涉众多,沈家不敢轻举妄动,你怨我也是应该。”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梁稚淡淡地说。
沈惟彰看一眼梁稚,不再继续为自己辩解,“阿九,我知道你想夺回家业……”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很难,却也并非不可能,前提是你要自己帮自己。”
沈惟彰没听见她表态,看她一眼,继续说道:“楼问津收购你们梁家宗亲的股份,夺取决策权,引公司动荡,银行施压,经销商跑路,运营却还在如常进行,没有大笔资金支持断断做不到。而且,抓与放,都是楼问津一句话的事,这一点沈家都办不到。”
“你是说,楼问津背后有人支持?”梁稚不是没有深想过此事,“但他明面上来往的那些人,都不像有这么大的能量。”
“香港的医生说,我妈最好还是休养数周再行挪动。阿九,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回庇城?”
梁稚看向沈惟彰,等他细说。
“爪哇海上有座小岛准备拍卖,沈家有意投标。而就在昨天,我听闻楼问津也打算竞标。”
“他?梁
()家只做洋酒生意,虽说基本垄断了庇城的洋酒市场,但还不至于有本钱涉足地产行业。”梁稚之所以知晓此事,是因为曾有生意伙伴游说梁廷昭炒地皮,梁廷昭自称守成之人,不敢借银行那么多钱做风险这么大的买卖。
沈惟彰看着她,“因为他是在代行他人旨意。”
梁稚不想听沈惟彰继续绕弯子:“谁?”
“章家。”
“哪个章家?”
“章清霁。”
梁稚愕然。屡登南洋富豪榜前三,在航运、地产、传媒、金融、娱乐均有涉猎的“船王”章清霁。与章家的财富帝国相比,什么“南洋小赌王”都不值一提。
“他一个渔村来的,怎么会和章家扯上关系。”
“我不清楚。但论近水楼台,显然任何人都不如阿九你更有优势。”沈惟彰言辞恳切,“如果楼问津与我成了对手,阿九,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要怎么做?”
“到时候我再具体与你沟通。”
梁稚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沈惟彰点点头,回头往屋里看一眼,又说:“留下吃晚饭吧,你大嫂一会儿就回来,这一阵她总是念叨,早知夜长梦多,前些年就该将你和二弟的婚事定下来。与你做不成妯娌,她很遗憾。”
梁稚笑一笑,“古叔今天生辰,说好了要给他庆生,今天就不留了,下回我再来叨扰。”
古叔苦出身,小时候爱念书,偏偏父母早亡,由兄嫂扶养长大。兄嫂在柔城开一家炒粉档,惨淡经营,自己还有小孩。古叔懂事,心知不可再拖累兄嫂,初中没念完便辍学,去往狮城打拼,卖香烟、做泊车小弟、自己做小本生意……
几十年起起落落,直到四十二岁那年给梁家做了管家,才算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
梁廷昭为人慷慨大方,古叔感念恩情,又因为自己早年丧妻,膝下无子,所以对梁稚颇有些视如己出的关照。
今日过生日,古叔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鬓角也刚推过,很显精气神。
到家时,兰姨已张罗好了一桌子菜。兰姨平日里总穿着一身阴丹士林蓝旗袍,头规规矩矩盘成一个髻,梳得不见一丝乱。今天仍然穿旗袍,但换了一件素绉缎的,暗蓝印花,富有光泽,显得她面容也光华了几分。
梁稚洗手过后上桌,南乳炸牛肉、酸甜咕噜肉、擂茶汤……都是古叔中意的菜式。蛋糕也已经订好了,缎罗申路上锦记饼家的奶油蛋糕。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屯溪醉蟹。
小时候梁稚曾吃过一次,是机缘巧合梁廷昭有客户自安徽来,带了一小坛封缸酒请他们尝鲜。
兰姨是祖籍安徽的客家人,也只在小时候家中长辈做过几次。得了酒,便照着记忆里的做法复原,最终滋味,却叫梁稚至今念念不忘。
没曾想,竟在今日的饭桌上再见此物。
“我记得做这道菜要想尝起来味道正宗,不是需要用徽
州新安江的小螃蟹,和徽州封坛酒吗?”梁稚说。
“到哪里去弄新安江的小螃蟹,我就用的青蟹。酒倒是正宗的徽州封坛酒。”兰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