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有三窟。
风险意识贼强的侯三爷平时是这么教的,所以位于千家口的那个平房小院还在租着,作为应急的落脚地,但现在黑青却不敢去。
现在警察连自己的大名都知道了,肯定是有人被抓漏了底,一帮小崽子在警察面前抗不了几个回合,现在所有和原来有关系的地方都不安全了。
警察连白家疃这个小山村子都能摸过来,肯定已经把自己的情况摸了个底掉。
平城之大,感觉无处安身呢。
思前想后,黑青决定还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再次杀回千家口。因为他又想起来侯三爷讲过的“灯下黑”的道理。
侯三爷滑如泥鳅,闯下这么大的名头,却很少被公安抓到,就连自己人都琢磨不到他的行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有道理。
警察能这么快找到白家疃,那是因为自己曾经带着几个小崽子来过这里吃野味,还吹嘘过在当年住在村里上山打猎的故事,小崽子不抗事,落在警察手里恨不得连自己几岁尿床的事情都得撂了,自己身上背的事多,真后悔不该当时一时高兴,犯了这行的又一个忌讳,把自己的老窝给漏了。
而且白家疃这个小村子太小了,家家户户都是亲戚套着亲戚,突然有个外来人难免惹人注意。
而千家口则不一样,那是城里,各色人等都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早到晚都不断,这就是最好的掩护。
就算以前住过的院子已经被公安掌握,但那么大的一片居民区,再找个安身之处非常容易,最重要的是,那一片自己待过的时间最长,也最为熟悉。
哪里有个路灯,哪里安保比较严,甚至哪里有公安的摄像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在千家口还有几位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回到民族村,找个人家住下来,深居简出的猫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为好。
千家口十字路口东面,有一个大众浴室,掀开门口的厚布门帘走进男宾浴室,洗澡堂子里蒸汽氤氲,满眼望去都是光着屁股、一丝不挂的老爷们,这就给了黑青极大的安全感。
美美的泡个澡,洗去最近的晦气,躺在板床上,沏一壶酽茶,先睡上半天再说,等天黑了上街找找人,然后再想下一步。
澡堂子里很温暖,黑青盖着毛巾睡的很沉。
……
水泥地的冰冷也挡不住浓厚的睡意。
再说了,这水泥地的冰冷远远比不上西伯利亚的寒,终于回国了,回国就有点回家的感觉,哪怕是在看守所里,哪怕是被牢头欺负睡不上板。
小平头徐志勇躺在牢房冰冷的水泥地上睡得很沉。
现在的徐志勇不应该再叫小平头了,早就留长了的头三七开,久不打理现在乱如鸡窝,乱蓬蓬的头遮住眉眼,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污垢,看上去就像一个地道的盲流,岁数也不像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好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尤其是最近两天更没合过眼,在跟预审的警察大叔面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以后,终于卸下了心里沉重的包袱,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丝轻松。
回到牢房里,困意就再也挡不住了。
年轻人的睡相很难看,如鸡爪一样的右手搭在胸前,时不时地一抽一抽,像是在做着什么噩梦,手腕上一道恐怖的疤痕,胡乱缝起的伤口呈现出蜈蚣的样子蜿蜒。
过去的一个多月对于他来说,就是真正的噩梦。
西伯利亚没有秋天,一夜风刮过以后就是寒冬,寒冬的风很冷。
老毛子警察的拳头更硬,锤在身上疼入骨髓。但老毛子的拳头再硬,也比不上那帮蹬大轮抢劫的同行手黑,还没看清楚对方用的是什么样式的刀子,手筋就已经被挑断。
蹬大轮的手黑还能理解,毕竟是水火不容的敌人,毕竟被对方抓住会落得什么下场自己早有准备。
但来自自己同伙,来自强子和黑青的伤害,才是真正伤到徐志勇快要成年的心。
被同伴出卖后的绝望,一直咬噬着未成年的徐志勇,被一伙蹬大轮的围住用枪指着,徐志勇并没有胆怯,要么干、要么跑,当时离车门只有几步路,只要转身跳车便能逃出生天,冷不防身后传来一股大力,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扑向枪口,而身后的黑青和强子却抓住机会跳了车。
划向手腕的刀锋锋利、寒凉,一刀就断去了徐志勇所有的念想,被踹下车以后都不知道逃跑,呆呆地留在原地耽误了逃脱的时间,等来了当地警察的大搜捕。
起初侯三爷安排大家第一次出手就去医院,就是要锻炼大家,通过挣最“缺德”的钱,抹掉身上那些软弱的所谓同情心。
徐志勇通过了考验,以为自己算是在这条江湖路上彻底入了行,以后可以心定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