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辛辣的气息裹着熟扁豆的香味扑鼻而来。
主食便是黑面,叶盏想着给他家省面,便又从门口树上槐花摘下来,撒了一把面一起铺到笼屉上蒸煮,煮熟后拎着屉布四角下锅炒,炒得又干又焦,出锅前撒一把芥末根。
等到菜做好,玉姐儿跟这家的孩子一起将方桌从屋里搬到了院里,擦干净桌面,放上碗筷便开始端盘子。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大葱炒野蘑菇、藠头咸菜素什锦、芥末根炒槐花、栀子花炒韭菜扁豆丝。
唯一的一盘肉菜就是粉条炒肉末。
叶盏本来想炒自己带来的一大块白肉,但看着这家家境不好,便只切了一指宽的一点剁成肉末炒了个粉条,剩下的肉都留着这家人慢慢吃。
舅爷看着这一桌菜,眼眶就红了:“如今新稻米还没收上来,去年的存粮又吃得快光了,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他咳嗽一声:“下回你们秋社日来,给你们蒸新麦饭、割豆腐、杀秋社猪。再买两尾泥鳅加黄酒焖熟!”
“好!好!”叶大富连连附和,
宓凤娘也乐呵呵把筷子提起来:“不是您外甥媳妇我吹,我家二姐儿这手艺可是一绝,您吃完会觉得这比肉还香。”
柯家人也没想到这些菜会真比肉香:
大葱头吃起来很有嚼劲,葱香比别处要更加浓郁,搭配着灰扑扑油汪汪的野蘑菇,吃起来绝对有肉的口感。
藠头咸菜被切得稀碎,和脆脆的空心菜梗炒在一起,咸鲜适中,正好配饭。
槐花加了黑面蒸本来是村里人人都会的做法,可是叶盏巧妙用锅再炒了一遍,立刻没了水汪汪的感觉,吃起来干爽脆香,还加了芥末根来提味,让这道菜空口吃都香。
至于栀子花炒韭菜扁豆丝里,扁豆丝被切得很细,又软又烂,连牙口不好的老人都能吃,里面的栀子花吸了韭菜的辛辣,层层花瓣吃起来口感又肥厚,居然好像真的在吃大肥肉!
粉条炒肉末就更不用说了,粉条被炒制了好久,从开始的雪白晶莹变成了浅褐色,“吸溜”一大筷子,上面沾染着的酱汁和肉末一起刷进嘴里。滑溜溜,酱汁丰沛,谁能忍住不吃呢。
叶大富也很自豪,不过嘴上还要谦虚:“你们别夸她小孩子,只不过是切了猪油进去,借了肉味。”
柯家人当然知道他是谦虚,他们可是亲眼看见叶盏为柯家人省钱,半点油壶都没碰,只切了一点猪肉炼化的猪油,只能将锅底那一片润湿罢了。
两家人吃得不亦乐乎,原本菜里没肉,可吃起来居然比记忆里的肉菜滋味都不输。
盘子里最后剩一点肉末沾粉条,柯家人非要让给叶家人吃,玉姐儿看了看柯家孩子眼巴巴守着桌的眼神,将那粉条夹了给孩子吃。
柯家小孩先是看了娘一眼,没被骂才慢慢一点一点吃进嘴里,咀嚼得一顿一顿,似乎在品味这点粉条肉末的香气。
最后吃完了还忍不住又拿最后剩下的一点槐花碎沾了沾碗里的汤汁,将饭碗擦得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放进嘴里,打了个痛痛快快的饱嗝。
舅爷老人家身子骨不错,都七十了还能一口气吃一碗叶盏送来的芥末根炒槐花。
吃完后倚门大骂叶大官不孝,既不孝顺爹娘又不惦记舅舅,这么多年也就看了他一次,还是有事相求才登门。
叶大富不好跟着骂二弟,在旁苦笑。
乡下人家舅舅的位置很高,每家媳妇去世没有娘家人过来看一眼绝对不能安葬,要是娘家人说自家姑奶奶去世得冤枉那当场就得找仵作验尸,不能耽误片刻。
婚礼葬礼上舅舅都要坐主桌上位,分家分财产时见证人里面更是得有舅舅。
所以像叶大官这样不敬重舅舅的人实在是异类。
宓凤娘不好说婆家人不是,躲到灶房里跟舅舅儿媳妇磕牙,倒得到了一个消息:如今水田涨价了。
等从舅家告辞,舅爷倚着门口不住大声喊:“别忘了秋社日来,蒸新麦饭、割豆腐、杀秋社猪。还有两尾泥鳅加黄酒焖熟!”
“哎!”叶大富跟他老人家招手,“我一定还来。”
从柯家出来,叶家人在村里走访,果然现田地价格上涨了:原先二两银子的田地如今涨到了三两银子。
叶盏琢磨一下:“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太平盛世,村里人们休养生息,所以田地价格也上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