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柠心回国,忙活了三个月,于十一月底正式开始独居生活。布置新家时,她弄来块软木板,把在海外陪伴多年的照片一一贴上,连位置都没变。
除却密密麻麻的旅行照片,她和时北身穿一高校服的志愿者合照被工字钉钉在了左上角,她和任清扬头戴学士帽的毕业合照被钉在了右下角。
所有人来她家路过这面照片墙,目光皆自动落在右下角,感叹:你和任清扬可惜了。哦对了,你还惦记他吗?他现在……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个局。
宋柠心的回应一般看心情。
若是心情很好,便说:是蛮可惜的,不过早就过去啦,是时候开新地图了。
若是心情一般好,便说:好啊好啊,你安排一下,我现在去磨刀,那天应该能用上。
若是心情不太好,空气里便只剩下si一样的沉默了。
时北首次莅临宋柠心新居,在这片照片墙前抄手站了许久。
好友王箭羽跟着一块,想起些什么该si的回忆,一张碎嘴领着众人穿梭时空,把宋柠心为任清扬赴汤蹈火又刀山火海的ai情蠢事一一细数,末了虚伸双手,给宋柠心上痒痒刑,问她下次遇到帅哥还这样吗?还这样吗?还这样吗?
宋柠心左右闪避,缩进l型沙发角落,以三个抱枕为堡垒,不怕si地用力回答:还这样!还这样!老娘就是万人唾弃的恋ai脑,你拿我怎样。
此言一出,众人只得摇头。她都承认自己恋ai脑了,能有什么办法。
宋柠心如愿收获几个白眼,将抱枕往王箭羽怀里一丢:“做饭去了。”
这是一顿西餐,她准备了六款高低落错的蜡烛,一一点燃,摆放在长桌末端。计划很好,无奈有变化。本次聚会应到四人,实到六人。
宋柠心手忙脚乱,十寸餐盘只能掏出四个。是以,这顿饭留下的摆拍照片只有四人入镜,画面里口蘑迷迭香小番茄芦笋牛排jg心摆盘,老友们一手刀一手叉,附上完美社交笑容,合宜定格。
镜头外的宋柠心手举相机,调整机位,时北早被调教得相当专业,两手抓着四个手机电筒,长臂上下打直。那光打得,简直可以出道横店道具组。
好久没有聚齐这么多老友,大家聊得特别嗨。
年纪大了,烦心事特别实际。
高中时聚会,说的都是成绩,考试,大学,志愿,城市,还有最重要的——八卦。话题里的内容充满变数。
到了工作,大半落定,痛苦变得具t。说白了就是工作压力和经济状况。想买大件,买不起,想辞工作,没勇气。回头看看,为什么有这么多混得好的同龄人,就不能多他一个。
关于感情状况,没有人多提。话题偶尔掠过高中岁月,提及任清扬,宋柠心换了套手法——戏剧地双手捂脸,主动露出痛改前非的模样,让组织放心。
有两次逃过话题,她机敏地从双手指缝里释放出偷笑的脸,正好撞上了时北。
第一次他避开了,流畅地偏过头呷了口红酒,与王箭羽笑骂资本主义。第二次他朝她笑笑,整个人在灯下温柔得像滩融化的白蜡烛。
酒一瓶接一瓶,六人g掉了宋柠心储备的三瓶红酒、两瓶香槟,王箭羽张罗,又在楼下超市下单了外卖啤酒。接着几个人为啤酒品牌的好赖争得不可开交。
时北撤离战局,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想起今天有足球联赛:“电视能用吗?”
大屏电视买了两个月,宋柠心还不太会用。
时北问,哪里不会用?
宋柠心噘嘴,说哪里都不会,现在国内的东西更新太快了,她什么都不会。
时北朝她伸手,问她要遥控,准备亲自示范。
宋柠心处于微醺状态,目光从爆皮的黑se表带一路上移,落在他的脸上愣了会神,思考得相当认真。
酒jg打乱了时间的算法,有一瞬间带她回到了大学。
大学时期,宋柠心亲朋多,每逢回国都要买一堆礼物。这块阿玛尼表是她给时北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按照八年前国内大学生的消费水平,这绝对算奢侈品。可惜时北当时还在生她气,看也没看那块表。这些年聚会也没见他戴过,怎么这还爆皮了。
时北歪头,眉梢微扬,额前发绺仍sh着,是刚刚开香槟喷的。
他等在那里,回视宋柠心,人一动没动。
玄关外卖小哥离开,王箭羽脚蹬着箱啤酒往屋里踹,酒气极重地嚷嚷道:“北子,来,开酒!”
时北恍若未闻,手仍朝她摊着。
宋柠心:“我忘了。”
她一开始就没想遥控器。这句忘了听着有气无力,实际说得理直气壮。
时北失笑地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