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郎君,我当日之所以能说出那番话,是因为……”惜翠低着头,没去看鲁深,“我曾经见过那位鲁郎君。”
饶是鲁深,听了她这话,也不免一愣,随即收敛了脸上那虚伪客套的笑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人却还是没有看他,只低着头,绞紧了衣袖,“此事说来话长,不知鲁郎君有没有这个耐性听我说完。”
“你说。”
鲁深大马金刀地坐着,惜翠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眉细唇瓣,被他这么一比,更显得纤弱。
再加上她有意垂眸,露出一副胆怯畏缩的模样,更让人生不出什么防备和警戒的心理。不过鲁深他为人谨慎,惜翠面对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幼时曾经随家父到地方上任,那地方潮湿偏僻,连年多雨,当时家父便请了人过来打算将屋子好好修缮一番,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碰上了那位鲁郎君。”
惜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根据地在信口胡诌。
她曾经想方设法打听过瓢儿寨的消息,只听说是苍天有眼,突降一场山火,将瓢儿寨烧了个干干净净,守在寨子里的山匪们救火不及,全都死在了火海里。剿匪大获全胜,卫宗林也因为这次剿匪有功,没多久升迁去了别处。
她还记得,那天鲁深他曾经问过卫檀生,那把火是不是他放的。这就意味着传言里那把火是真的,卫檀生他真的放火烧了瓢儿寨。
鲁深那时候领兵在山下与卫宗林对峙,和山寨离得远,夏日这山火经风一吹,迅蔓延,整个山寨恐怕都被烧成了一片瓦砾。她那具炭烤的尸体,估计也没人能认得出来。而鲁深忙着对付卫宗林,想来也没有那个闲心在一堆焦土瓦砾中找她那几块焦骨。
既然找不到尸体,谁能相信当初鲁飞是真的死了。
惜翠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鲁深的神色。
看他没拦着她,眉微蹙,想来已是有几分相信了。
她记忆中,鲁飞确实会做些木瓦匠活儿,若是当初没死,流落到市井间,靠给别人做工为生,倒也能说得通。
“当时我年纪小,与鲁郎君相处得不错,他常同我说些他从前的事,还悄悄告诉我说,他本是个山匪,只因官府剿匪才流落到此间。叫我不要同家里人说,我当时还不相信,直到如今,在知晓鲁郎君当日未曾骗我。”
鲁深没完全相信她的话,但也没说不信,而是66续续地又问了些问题。惜翠一一都回答了,为什么会说青阳县的方言,是因为鲁飞曾经教过她,为什么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小时候只能待在家里,由于羡慕鲁飞口中那些经历,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等她说完,鲁深沉默了半晌。
他确实没找到老六的尸骨,比起老六死在了这场火海中,他宁愿相信他没死。当初卫檀生他不过十岁的年纪,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鲁深不禁又看了惜翠一眼。
他虽然不全相信,但就目前来看,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最为合理。
鲁深不开口,惜翠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最终,面前悍勇的山匪还是开了口,在细细地问清楚了见到鲁飞的时间与地点之后,这才暂时放过了她。
“这件事,我自会去求证,希望,吴娘子你没有骗我。”鲁深笑道,“娘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刀尖上过活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后半句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没等惜翠再说什么,鲁深便抬手结束了这次对话,吩咐人将她送了出去。
走出雍硕楼后,惜翠才现,自己手心都有些汗湿了,不仅如此,头也有些昏。
车夫忙凑过来,小心问好。
惜翠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打起车帘登上马车,这才回到了卫府上。
她是吴水江的女儿,鲁深他只是要报仇,不是到处给自己树立仇家。
他刚刚那一席话也不过只是在敲打她,不代表着他真会对她做些什么,落得个吃力不讨好,得不偿失的结局。
回到府上,正好碰上卫檀生不在。
走了一整天,又对上了鲁深,惜翠也确实有些累了,回到屋里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刚睁眼却对上了一张秀美的脸。
卫檀生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坐在床侧,注视着她。
惜翠撑着手坐起来,困倦地问,“卫檀生,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