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哩,没哩。”老奶奶摆摆手,坐到路边石椅上,桑榆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她旁边,“怎么说呢……哦对了。他可不是因为他儿子得病的,就是人老啦,脑子不管用了,开始忘事,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桑榆试探道:“阿尔茨海默病……就是老年痴呆?”
老奶奶恍然大悟道:“哎对。”
然后她继续讲:“他儿子死前,他就可以开始变成这样了,以前还好,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我是他邻居,好几次被敲门问结婚了没有,我老伴差点拿着锅铲把他铲了。”
“那时候他儿子还活着,他就记着自己有个儿子,所以他儿子还能管管他,后来啊……”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他儿子出了事,死了!他就彻底管不住了,天天出来祸害人,真是遭罪诶!”
桑榆顿了顿,摸了一下兜里的道:“他儿子是……”
老奶奶又压低了声音:“死啦,说到底都是自己自作孽,忽然之间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说是猝死还是被杀来着忘了……哎哟总之不太好就是了,这事啊给他媳妇的打击挺大的。”
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普通人来说稍微有些沉重,桑榆沉默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问道:“他儿媳不是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吗?为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的儿子,还要给儿子找媳妇?”
老奶奶拍着手答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哇,他不喜欢自己儿媳妇呗。挑三拣四,还说过他儿媳妇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儿子喜欢这种不像话,这话还是当着他儿媳说的!”
再多的,便是街坊邻居间乱七八糟的鸡飞狗跳日常了。桑榆耐着性子听老人讲,时不时点点头,并不打断,扮演着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老人说完了,面色红润,拍着桑榆的肩膀连连叹道真乖真喜欢为什么不是她的孙女。桑榆努了努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略微僵硬的笑,目送老人离开之后,她松了口气,想了想家里的两位老人家,一时之间便觉得他们说话实在是太简洁明了了。
桑榆赶在中午饭之前回了家。
爷爷没说什么只是把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幸好在支线中受的那些伤早就连痂都掉了,桑榆坦坦荡荡,只是背着手,挪进了洗手间。
手中的焚香味依旧萦绕,桑榆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最后郁闷地用消毒水泡了一会。不过很遗憾,焚香的味道没有洗干净,还多带上了洗手液的味道。
她在洗手间搓手的时间有些长了,奶奶推开虚掩的门进来,审视她白净的手,问道:“怎么洗了这么久,手都要脱皮了!”
桑榆低头道:“没有浪费水,只是我……”
奶奶走过来捏起她的手,轻轻皱起眉:“你去寺庙了?什么手上这么大一股香的味道。”
桑榆怔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闻了闻,消毒水和洗手液的味道褪去后,那焚香的味道又浓郁了些,比方才还要严重。
“你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了?你这孩子什么都憋着,我们是长辈,不要害怕,和我说,到底生什么了?”
她就呆了这么几秒没回答,老人家便判断出她在外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桑榆用力摇头:“没有。”
“还想唬我,嫩着呢!”老人家抬手戳她额头,“一看就知道撒谎了,快说!”
老人的语气由略微愤怒变成担忧:“虽然你成年了,但还在读书,没真正到外面去多走走,你遇见了事情千万要和我们说,别怕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乖乖,年年,是谁欺负你了吗?”
桑榆张了张嘴,看着奶奶那张老去,却和桑池有几分相像的脸,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后挑拣着把回到十字长廊后生的事情告诉了长辈。
然后她便亲眼看见老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她“砰”的一声把洗手液砸到桑榆眼前,扭头走了过去。桑榆愣了一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拿出洗手液,开始搓第四遍。
外面传来爷爷大喊的一声“什么”,那老人眼睛像冒出了一团火,他抄出了许久不用的铁锹,骂道:“给那老不死的脸了,敢这么咒我孙女!”
奶奶在唉声叹气,桑榆越听越觉得不对,颇有一种自己被打了一顿却不自知的感觉,她冲洗掉手中的泡沫,冲出去就道:“您别激动!有一个老奶奶告诉我了,那个老人家是有些老年痴呆,不是故意的!”
爷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我看他哪里是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