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颗狼头?”我立即吃了一惊,跟青青认识之后,我可能经历了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我一直以为那座孤零零的土坟下,会埋着一个对青青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因为我能看出她在孤坟前清理杂物时所流露出的深深的悲切。
“一颗狼头。”青青又一次眺望着小山的顶端,在上方那轮圆月的映照下,仿佛有一条孤狼的影子,在山顶矗立。青青默默的望了许久,才回过头,对我道:“我从不对人说过去的事,因为我说了,或许也不会有人相信。”
“到底是?”
“我就是它养大的。”青青慢慢对我说出了实情,这的确是件让人难以相信的事,但她的神情郑重而且认真,我不觉得她会在这个时候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和许多许多人一样,在刚刚出生时,青青无法记住当时的具体过程,不过当她牙牙学语慢慢懂事的时候,她所面对的,就是一条硕大的狼。如果不是后来接触了现实的社会,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母亲这个概念,她也不会怀疑自己和那只狼的亲密关系。
那是一只母狼,独来独往,它用动物最原始的方式抚养了青青。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没人能够想象到,像青青这样柔弱的女孩,怎么可能在一只狼的抚养下,生存于这片环境恶劣的荒山中。
但她确实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有点恍然,青青脖子上那颗不知名的动物牙齿,或许就是一颗狼牙?那只母狼,最后肯定死掉了,被埋在了这里。大概因为怀念,青青留下了一颗它的牙齿。
“不是的。”青青摇了摇头,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这颗牙齿,已经戴在我身上了。”
事实上,我并不像有的人一样,对狼这种动物厌恶,相反,我欣赏而且喜欢它们。狼可能是所有动物中个性最鲜明又独特的一种,如果一个真正接触了解过狼的人,可能会知道,它们身上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对于童年的生活,青青记忆犹新,最初的时候,她不会说话,也不会用任何人类的交流方式跟母狼交流。在母狼的抚养下,她长到了五岁多六岁。
“它是冷淡的。”青青微微的仰起头,似乎在追忆自己脑海中关于过去的种种细节:“它从来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它一直是那么孤独。”
在青青五六岁的时候,一个山外的猎人因为迷失了方向,偶尔经过这里,又意外的现了青青。当时,那条母狼正在别处觅食,青青被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人,在年幼的青青眼里,那可能是比狼更要可怕的生物。
五六岁的青青,就这样被这个猎户带走了,离开了自己生活几年的荒山。当时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猎户住在大山的最外围,跟几户同为猎人的邻居为伴。收留青青的猎户没有孩子,夫妻两个其实都是很善良的人,但青青对他们的感情,相当复杂。
刚刚离开荒山的青青很不习惯正常的生活,她喜欢在地面上爬行,喜欢生吃一些食物,猎户夫妻慢慢改变她的习惯。猎户家里的生活条件虽然也比较苦,但跟荒山里面的生活对比,算是相当幸福的了。
但青青并不快乐,她慢慢的学会了用双脚走路,慢慢学会了人类的语言,慢慢懂得了该怎么样理解别人的话语和表情,可是她时常都会想,想那只孤独的狼。那只巨大又凶恶的动物所带给她的,其实是一种深切的缅怀。
人的适应能力,应该算是很强的,大概过了一年左右,青青也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然而第二年的冬天,生了一件事,让她悲痛欲绝。
当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大雪会把进山的路完全阻隔,俗称封山。在那种环境下,猎户们都休息了,除非天气特别好的话,才会在附近抓一些偶尔出窝的兔子和獾。在入冬之前,他们就储备了充足的口粮,一个冬天可以什么都不做,安安稳稳的呆在热气腾腾的炕头上,抽旱烟,喝茶,那其实也是一种慵懒的幸福。
到了此时,青青经常会在窗户边,望着漫天的大雪一个人呆。她不会忘记过去的日子,她清楚的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是她和那只母狼最难熬的季节,食物相当匮乏,气温非常低。跟猎户一样,在深秋时,母狼觅食的频率非常繁复,她拼命的捕食,拼命的吃,为囤积足够的脂肪过冬,更重要的是,还有青青。
“在下雪的时候,外面很冷,我就死死的抱住它。”青青的眼角又出现了一点点泪花:“可能,你不知道那种温暖。”
她很想念那只母狼,虽然猎户的家里时刻都烧着旺旺的炭火,但那只母狼所给予的温暖,是任何一切都替代不了的。
就这样,一直在呆的青青从下午默默的守到了夜晚,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很少会做梦,总是睡的很沉,但那个飘雪的冬夜里,她很罕见的几次从睡梦中惊醒,她一直有种预感,预感到这个夜晚,不会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