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阿洛特随手把十分钟前随机摸到的那张车票撕了,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现在即便圣殿骑士在关注他的行程,他们也大概要过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了。
“不如说,他们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知怎么的,机械音似乎很了解圣殿骑士的动向,“那位刺客可能会前往纽约,也可能不会。这不重要。我们知道有一样物品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确保他留在大都会。”
“这就是你们找我合作的原因?”莱克斯不辨喜怒,“因为那是我父亲的藏品?”
“大都会是你的城市,卢瑟先生,”机械音圆滑地回答,“而氪星人是你的敌人。我们想象不出为什么要越过你采取行动。好了,我们是否达成了共识?”
“我很乐意给他找点麻烦。”莱克斯轻柔地承诺。
通话挂断后,董事长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没有莱克斯·卢瑟的发话,灯甚至也不敢亮起。他的秘书默茜垂头站在一旁,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像。
“这个世界上有别于人类的物种数量又增加了,默茜,”莱克斯没有回头,“不是变种人,也不是外星人,而是神话血脉的背负者。天知道这个小小的地球已经够拥挤的了。九头蛇起码还算得上人类。但他们的首领愚蠢到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面貌的东西,而这也在所难免,毕竟当一个人在智力上缺乏优势时,总要在其他方面寻求进步。”
默茜以沉默作答。她的老板总是沉迷于独白。
“至少这次的合作对象知道不要提起他的名字,”莱克斯说,“我总不能奢求更多,毕竟我才是最了解氪星人的那个。好了,默茜,你都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去把库房里的东西找出来,随便找出一个像宝剑的东西,给它冠以莱昂内尔·卢瑟藏品的名头——我记得前几天收到了佳士得的拍卖目录,就在三天之后——那天晚上,我要看到那把剑出现在现场。”
“是,老板。”
“还有,”莱克斯按下桌面的按钮。办公室立刻一片灯火通明,“默茜,记住它是亚历山大大帝用于砍断戈迪乌斯绳结的那把剑。”
“伊甸圣剑?”阿洛特皱眉,“三天之后的佳士得拍卖会?”
“莱克斯·卢瑟宣称那是亚历山大大帝用过的宝剑,”肖恩说,“谁知道呢?和韦恩不一样,他不是个有家族传承的阔佬。但他足够有钱。谁知道这些有钱人会在家里放什么东西?”
“我会去确认它的真假,”阿洛特沉思,“事实上,我正好收到了一张拍卖会的请柬。”
那张电子请柬正躺在他的邮箱里,来自他在阿布斯泰戈的同事。历史文化小组正从纽约赶来,准备参加这一场拍卖会,并邀请他一起鉴赏古物——无论他返回纽约的行程进行到哪里,佳士得的拍卖会绝对不容错过。
“真没想到你恰好经过大都会,”弗朗索瓦丝,阿洛特的同组同事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恰好错过了去纽约的火车。”
“我的车票临时找不着了,”阿洛特开玩笑说,“我还在想下一张车票能不能报销,没想到又多出一个因公出差的好机会。”
“我一直没法理解你满世界飞的行为,”弗朗索瓦丝被他逗笑了,“但这次我能理解。大都会真是个漂亮的好地方,我听说犯罪率比纽约低很多——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忽然抿了抿嘴唇,显得拘谨起来,“这次有另外一名来自芝加哥的同事加入我们。”
阿布斯泰戈为他们指定了这家出差酒店。办理入住后,阿洛特和同事在酒店大堂一边收拾证件,一边闲谈,身后是通往上层的旋转阶梯。弗朗索瓦丝眼睛向上瞧着,而阿洛特已经听见了来人的靴跟轻轻踩在楼梯红毯上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先看见一双不紧不慢的黑皮鞋,随后是整洁柔软的灰色羊毛西装裤,再向上是一件简单挽起袖口的蓝衬衫;黑亮的长发披在肩膀后,来人优雅地偏了偏头,目光恰到好处地落到阿洛特眼中。
“看来我之前的自我介绍做得太早了,”蓝衬衫说,“你好,我是来自芝加哥分公司的西尔维奥·加拉哈德。久仰大名,特里斯坦先生。”尽管大堂站着两位同事,但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阿洛特——只凝视着阿洛特,以他颜色和衬衫惊人相似的蓝眼睛。
“…承蒙抬爱,加拉哈德先生。”阿洛特停顿了两秒。加拉哈德的衬衫没有扣到最顶上,在酒店温暖如春的空调中坦然地露出锁骨,以及它承载着的一件小小的十字吊坠。
阿洛特的目光在那里停留。它的颜色是标志性的暗红。
“我听说加拉哈德喜欢收集古剑,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来参加拍卖会。他们养的专业鉴定师似乎请假了,不然也轮不到我们。对了,你们认识吗?”
“不,”阿洛特小声回答,“我没见过他。不过他的姓氏很耳熟。”
他们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装碟,借着挑选食物的机会交流。
“那是肯定的,”弗朗索瓦丝把白瓷杯搁进咖啡机里,“芝加哥分公司的前总经理姓加拉哈德,在他和加拉哈德夫人被发现死于突发心脏病之前。”咖啡倒满了。弗朗索瓦丝拧了拧手柄阀门,一边观望着不远处游走在甜品周围的加拉哈德,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忆着,“那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阿洛特同样心不在焉地在为自己倒牛奶。“大概六年前。”他注视着加拉哈德,“所以那之后他上位了吗?”
“不,怎么可能,”弗朗索瓦丝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捏起咖啡杯,“他上面还有个哥哥。阿列克谢,那才是芝加哥现任总经理,我们偶尔管他叫大加拉哈德。庆幸你遇上的是更年轻的那个吧。”回到座位上之前,她递给阿洛特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