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幸运奎恩也将死在这里。因为私法制裁者找上了他。
艾登耐心地潜伏着。这还是阿洛特曾经教给他的小技巧,压低身体重心,紧密地贴在掩体后。他黑入摄像头,耐心地等待着拉什摩尔市长语无伦次的发言,幸运奎恩站在一旁,注视着这场慈善晚宴的开端。
没有人知道私法制裁者也在注视这里。他们也许会认为这里是安全的,但很可惜,ctos的后门实在太多了。艾登操纵摄像头转动,扫了眼观众席;那些名流的身份、收入以及黑料随之跳出,艾登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就在他再看回市长时,忽然意识到刚才似乎有个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
梅洛特酒店,花园露台,慈善晚宴上。
西尔维奥·加拉哈德,正放松地靠着椅背,脸上挂着明显走神的礼仪微笑。如果不是那样做太明显,他可能已经把手机掏出来玩了,但他正在做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藏在黑色羊绒大衣里的手指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起来也没喝醉。”
耳机里的声音回复,“遗憾的是,你给他投了票。”
“我真的这么做了?”
“别担心,亲爱的,我们还可以再换一个。”声音说,“他太听奎恩的话了。这可不太好。”
拉什摩尔在市长的位置上待得还不太久,布鲁姆利用ctos篡改的选票把他送上了这个位置,但没考虑过他的能力是否匹配,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因为恰恰是能力不足的人拥有担当傀儡的充足天赋,至少在这一点上,拉什摩尔还是很合格的。
但布鲁姆,这个开发了犯罪预测、居民行为模式研究等模型的公司,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其中一件,是拉什摩尔在闯祸这件事上耶颇有天分,甚至鲁莽到在镜头前杀人;另一件,则是有人在和他们一起,坐在ctos背后观看整个城市。
又或者,不只是观看。
艾登进入了奎恩的办公室。他终于搞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拉什摩尔市长在镜头前亲手谋杀了罗丝·华盛顿,而幸运奎恩以为黑进梅洛特酒店的黑客是为了那段视频而来,所以发出了击杀他们的命令。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因此而死,奎恩对此一无所知——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像奎恩这样的成功人士很少在乎名利以外的什么。在通往人生终点的坦途上,他们不是在细致地计算落入囊中的利益,就是精心打磨自己在公众口中的声名;他们的所到之处铺满红地毯与鲜花花瓣,生活在云端之上,太高以至于他们看不见地面上无关紧要的尘土。
直到尘土突然跳起来把他呛死。
为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她在车里天真烂漫地摆弄着她的小羊玩具,撒娇着说想要去波尼玩。这座城市所有不曾被在乎的怒火忽然有了形状,汇聚成投在奎恩面前死神般的黑影。
私法制裁者按下了判决。
奎恩死了。
所以这就是复仇结束的感觉——在这么久之后——艾登终于能够再度呼吸,仿佛整座城市的重量从他肩膀卸下。他此时再清醒不过了,但复仇的火焰被平息之后,那股支撑着他行动的能量也立刻随之而去。他感到疲惫,感到困倦,恨不得能立刻睡倒在地,弥补这几个月缺失的所有休憩。
但他没有那么做。厚重门板后传来模糊的拍门和问话声,“奎恩先生?奎恩先生!快叫人,封锁酒店!”
时间紧迫。艾登必须迅速离开现场。他走向离开的出口,奎恩遗落在深色储物柜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艾登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读到的邮件内容把他定在了原地,一股冰冷的力量忽然又充满了他全身。与仇恨完全相反的恐惧。
“收件人:a·布莱恩
主题:修正问题
动手吧。克拉拉知道太多秘密,她会给我们惹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发自:奎恩。”
尽管t骨已经收拾完了行李,但他没急着走。他是一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准备等艾登一切结束的好消息。反而是阿洛特先离开了堡垒,并且在t骨问起的时候坦然回答,“我去看看克拉拉。”
“你还在和她联系?”
“是啊。”阿洛特说,“我隔几天就会去看看她,只是想确保一切都好。不过我想这没必要告诉艾登,他大概不会想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
“我才不会告诉他。”t骨叹了口气,“你知道吧,有那么几次我也想提起她,就比如‘克拉拉说过那玩意很难吃’‘克拉拉给我帮的忙比你帮的多多了’…别那么看着我,那是实话。但每次我自己觉得尴尬,把话咽回去的时候,只感觉更尴尬了。”
“我告诉过你我不是玩键盘的了,t骨,”阿洛特耸肩,“不过你是对的。一个大活人曾经生活在我们之中,没可能就这样突然把她抹去。我想艾登有时候也会想起她。”
“说到这个,”t骨指了指旁边的键盘,“我记得原来这里有张克拉拉写的采购清单。你拿走的吗?”
“没有。我要那个干什么?”
他们在显示屏微弱的光芒中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是艾登?”
“我想是的。”
“那小子真该多谈论一下他的感受。”t骨没再谈论这个话题。他坐回电脑前,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回头见,阿洛特。替我向克拉拉带好。”
艾登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阿洛特想。他甚至喜欢藏起自己的情感和感受,用鸭舌帽、面罩和皮夹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如果有一天他谈论他的感受,阿洛特也会真的会检查一下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