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鲜血登上了凤位,唯一遗憾的是,她一生都无法真正做到“临朝”。
靖边城混战中,她中毒重伤,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再不能行走。
她卧在不见天日的瑰丽宫室中,用一道一道的圣谕传达命令。她开始劫掠邻国和各个部落,洗劫旧夏国库,强占盛产黄金和玛瑙的祁连山楼河火山口,并在赤真上位不久之后,就抢在秦军前头用重兵攻下了秦国人一直垂涎不已的单于庭。
她的动作很快惹恼了秦国皇帝。
九月,拓跋弘挥兵西行,攻打蒙古边塞连珂城。
这一战蒙古人丢了城池。然而他们很快向北进攻,拿下了更多的匈奴草原。
温庄太了解她的皇兄了。她一壁掠夺国土,一壁却奉上财物与美女至秦国求和,想要平息战争。
“皇上真的决定议和么?”林媛在拓跋弘的书房中研磨。这里是连珂城,一个拥有最广阔草场和沼泽的牧区。
因着水草丰美、牛羊遍地,这地方的风沙比靖边城好受许多。不过,这连珂城说是城池,百姓们却都是最原始的牧民,他们没有红墙砖瓦,用牛粪和土坯搭起帐篷来住。连城墙都是草垛与泥土混合成的。
九月塞外的天已是日日下霜。林媛伸出来的手早冻红了。
十多年前在逐鹿围场住帐篷,那叫新奇。现在住在连珂城里头,真叫遭罪。
拓跋弘头也不抬。半晌,他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
“媛儿……”他已经连着两天没睡觉了。他有气无力地伸手去摸茶盏,林媛赶紧将满杯的温水递到他跟前,他抓起来一口气喝了。
林媛同情地看着他。
“大秦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死在蒙军刀下的兵卒成千上万,如今却要议和……”他突然抓起喝完的茶碗掷在地上:“朕不甘心!”
“皇上!”林媛赶紧扶住他的手:“皇上劳心劳力,动气更伤身……”
蒙古敬文太后是个棘手的女人。如今的秦国被蒙古逼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继续征战,蒙古人将正面对抗战术改为拖延游击战,他们不求夺得更多的领土,只求拖垮秦国。若顺着这个台阶议和,多年下来与蒙古的交战就都白费了。
然而如今的秦国早已不复当年富足,比起蒙古,匈奴才是头号大敌。若蒙古能够议和的话,举国上下至少会轻松很多,赋税也不必那样高了。
蒙古求和的国书已被送往京城。以东宫为的大半的朝臣都主和。
拓跋弘勉强摆摆手:“不必担心。你出去请吴王和冯将军、薛将军他们进来,还有……珍妃呢?她昨日说过要进献一位擅古琴的女子来服侍,你派人去带过来。”
林媛依言应下了。拓跋弘在北塞征战经年,俘获了不少北地外邦的女子。尤其匈奴的女人,身材高挑五官深邃,别有一番滋味。起初他还觉得新鲜,但久了就腻味,况且若说异域风情,守着云丹这么个金疙瘩,旁的人都给比进了泥土里。
如今女奴们大多分赏给了底下将领。拓跋弘又思念起秦国江南女子的婉约可人,却因战事焦灼,无力大动干戈地下旨选女送上北塞。
林媛尽心尽力地伺候皇帝起居,珍妃那儿倒想出一个鬼点子,私下招了几个秦国良家女孩塞给皇帝。
林媛对此嗤之以鼻。
从皇帝大帐中告辞后她给吴王传了话,又捧了一袋子马奶至军营哨塔上头坐着看日落。初雪捧了账簿跟在她身后道:“奉东宫殿下的旨意,有五千担的粮米从京城中运上来了。都是糙米,不能给咱们的将士吃,这几日一直给两国边境百姓施粥的。”说着忍不住笑:“咱们大秦地大物博,再征战,百姓们多少还能吃饱。匈奴那边就算不打仗,他们也吃不饱。两日前涪水一战,匈奴百姓因着咱们这儿施粥,竟不顾禁令越过国境偷跑过来投奔,甚至不少匈奴的兵卒都为了一口吃的冒死投降过来……啊呀呀,他们丢盔弃甲,最后不用打就四散而逃了……”
太子在后方督办粮草,虽然军费紧张,然而他还是坚持挪出一部分粮米来施粥。这法子用过之后,秦国将士们都齐声称赞东宫才智,能够不死人就夺回来大片的草场,还博了个贤名。
拓跋琪不能像他五哥一样上战场夺功勋,但他做出的努力与成效,满朝文武都看在眼中。
吴王虽小小年纪随父出征,但他到底太年幼不能独自领兵,打的几场胜仗都是跟在洛将军身后捡的。
“东宫殿下虽有赞誉,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林媛举目望向远方的山头:“吴王又领兵出城了……那孩子口气不小,说是要夺下祁连山乌鞘岭山脉。冯怀恩奉旨往匈奴北地打去了,不过除了冯将军,还有吐蕃的援军支持吴王。”
“吐蕃人不足为惧。”初雪垂着头将面饼碾碎在马奶中:“到底是非我族类,皇上难道还打算立珍妃为吴王养母么?吐蕃人就算帮了大秦,最多不过是送去大笔财物聊表谢意罢了,皇上哪里容忍得了珍妃染指秦国政权?”
“这倒也是。”林媛打了个呵欠:“唔,珍妃那边你没有通传么?皇上让她带那位擅琴艺的汉人女孩过去呢……怎地还没有动静。”
“奴婢早通禀了的……”初雪看向不远处珍妃的营帐,面露疑虑:“不过主子,珍妃娘娘竟是进献了汉人花儿给圣上么?以珍妃的性子,她怎么可能献上旁的女子去服侍皇上呢?就算当年皇后最盛宠的时候,她也不肯用分宠的法子……”
和寻常嫔妃不同。云丹太骄傲执着,皇后比她更得宠是一回事,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夫君床上却是另一回事。
林媛并不答话。少顷,她唇角溢出微笑来:“那位汉人花儿,可不单单是个擅琴的歌女呢……她怕是出不来了,咱们等着看好戏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