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晚心里虽然没底,但面不改色,仍旧不卑不亢道:“那大当家可真是眼界短浅了,且不说我已嫁为人妇,孩子嗷嗷待哺,夫君在边关杀敌寇身受重伤,我这才带着药去寻他。就说我哥哥是南汝富商,你拿我与他交换,最少也能够你这寨子十年不愁吃穿,这不比强娶他人之妻,抢夺他人之母强?”
底下有人议论不休,有个人大声对大胡子道:“这小娘子如此年幼,竟已为人妇为人母,不会是故意诓您的吧”
江知晚冷笑一声:“女子最重名节名声,我如果不想被强娶,也大可咬舌自尽了,为何要多此一举自毁名节诓骗你们?若是不信,你们也可以去南汝打听打听”
大胡子半信半疑,倒也对江知晚提的建议心动了,过了半响他道:“你哥哥在哪里,我们给他捎信”
“南汝正阳街的晚甜居”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把信送到晚甜居,白歌会不会知晓,边城风时鸣身受重伤,她不能把手伸向他,如今只能赌一把让白歌来救她。
大胡子招手让人把江知晚带下去,江知晚却回头又补了一句:“我和车夫还有车上的药材你们都不可以动分毫,你们才能以我为质换取你们想要的,否则,如果我自戕身亡,我哥哥定会倾尽全力扫平你这寨子,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在座的各位都好好掂量。”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伤了车夫,不能动她的马车,更不要妄想打她的歪主意。
大胡子是个爽快人,虽然不怕这小娘子的威胁,但他知道马上要入冬,每年的严冬他们就如同山上的野兽一般捕猎不到食物,缺衣少粮是常事。她虽为自保要和他以条件交换,倒也着实让他不得不考虑分寸。
“答应你便是,你们带下去,谁家找个手脚麻利的娘们去伺候她”
说是伺候,也是为了近距离监视江知晚的一举一动,但是如今这山老大愿意谈条件,她便多一份生机,至于白歌能不能收到信,又如何来救她,就听天由命和看他们之间的默契了。
之所以她敢谈这个条件,也是观察这里地处西北附近,冬日里必定大雪封山,路上难见行人,而他们一个两个破衣烂履,整个寨子也没见什么值钱的物件,所以她断定,这个山老大是个仗义之人,慈不掌兵,义不存财,这马上要入冬,他们整个寨子穷成这样,必然在冬天缺衣少粮,有需求就有余地周旋。
一路暗中跟随江知晚的四个暗卫,在遇到山匪的时候其中有一个拉肚子,剩的三个没敢轻举妄动。后来直到江知晚被带到山寨里,他们才一路尾随,又知道江知晚在他们手里,怕硬来江知晚会有危险,才两个潜入山寨,另外两个去给白歌传信了。
几日后,晚甜居的伙计收到了信却六神无主,他们知道白歌的身份,却不知如何把消息递进宫中,没有御牌和传召根本无法进宫,陌生的信件想直达天听更是难如登天,皇城的守卫是不会搭理这种无名之人送信的,任你如何纷说,他们也不会为所动,不然谁都可以递信给皇上的话,他们每天就不用做别的了。
但白歌安排暗中护送江知晚的暗卫传的信却已经到了白歌手中,白歌手里的信被攥成了一团,暗骂这几个没用的蠢货,堂堂大内高手连几个山匪小贼都摆不平,竟关键时刻拉肚子,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到寨子里,若是江知晚少了半根毫毛,他定要将那四个蠢卫和山上的那群土匪一起千刀万剐。
白歌向来是无论心里有多想杀人面上仍旧温和的,佛祖心、帝王术,不然他也守不好这个皇位。
平复了下情绪后他调集了五千精兵,势必要把那山寨夷为平地,将那群山贼斩于刀下才能解气。
江知晚被关在一个破旧的茅屋里,茅屋有个小院,那就是她唯一的活动空间,比起被关在马厩里劈柴喂马出粪的车夫来说,她算是上等姑奶奶的生活了。
一日三餐都有那仆妇送来,她知道山寨日子清苦,同时女子不易,都是为了活命,只不过立场不同,便也丝毫不拿架子,平易近人的向那仆妇示好,还把玉耳坠赠给她作为她照顾她的谢礼,仆妇一看那玉坠子就是好东西,欢喜的收下了,也时不时跟她主动聊家常,平日在家中丈夫儿子都嫌他啰嗦,一肚子的话没人倾诉,见江知晚愿意听,她高兴的说个不停,这也是最折磨江知晚的事,她感觉她成了这仆妇的情绪垃圾桶。
什么她是如何被她夫君骗到手的,当时她也是得了点好处就见钱眼开,被他夫君拐到之后才现他就是个穷得叮当响的臭土匪,生了儿子之后才待她好些,她在家中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但一家老小却没人待她好,都觉得她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吵吵闹闹也过了大半辈子,她现在就盼着给儿子娶个媳妇抱上孙子,这一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又见江知晚是个本分的,跟她说话时和颜悦色,从不嫌她烦,还总是笑颜相待,慢慢的对她也看的松散了些。
江知晚做生意是最会画饼的,她和仆妇聊天也时不时故意透露些她家中“多富有”,态度十分诚恳的暗中应许仆妇,说是感谢她的照顾之恩,若她哥哥来接她时,定让哥哥赏她一大笔银子。
她嘴甜似蜜,说话轻声慢语,温柔至极,看上去终归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仆妇耐心的很,那仆妇竟很喜欢这个姑娘,经常在家里给她带些酸枣和山里的野果吃食。
可江知晚却日夜谨慎,夜里即便把门窗都栓牢,也不敢睡的太死,一点动静她都会很防备,只盼着白歌早日收到信来救她。
也是生来第一次那么盼着有人救她,若是日子拖久了,这群土匪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若是被那土匪强娶了去,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又是一日,山上风和日丽,江知晚暖洋洋在院中拿着仆妇送来的纸笔画画,画的太过于专注,以至于那大胡子走到跟前了才觉。
阳光下那女子手握毛笔,身着素衣,挽起的髻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脸上没有了涂抹的遮掩,面容让人惊艳,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却让人久久挪不开眼。
江知晚抬眼看了一眼,心中讶异又防备,但面上看起来却并不在意,又低头继续作画。大胡子却示意让仆妇关上大门,并让她在大门口看着任何人不得入内,江知晚才面露惊警备起来。
江知晚停下手中的笔,严肃的问道:“大当家的这是何意?”
大胡子撕下来脸上的胡子,露出清秀俊朗的脸庞,江知晚又是一惊,听他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趁人之危。”
他的言行举止以及声音和之前判若两人,使江知晚愈的看不懂了,眼前这人看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本以为这不过是个粗俗蠢笨的莽夫,却不料是个顶着假面装成粗人的“神秘之人”。
一时间江知晚开始担心起她的计策,她设计让他送去的信也不知他有没有送出去,更不知道他单独对她露出真面有什么目的。
“大当家的人品我自然信的,只是不知,您以真容单独示我,是何用意?”
那人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衬托的他笑容明亮起来,完全不似平时装的那般胡子拉碴的骇人。
“你觉得我会是什么用意?自然是想和你以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