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熹这才放了众人回家,余下的,不是他们这些小官能决断的了。三法司、丞相等一起议这些逆党的罪,又要报给皇帝。各人又有不同的见解,互相之间还要扯皮。
祝缨说过,凡案子,难的不是破案,而是怎么判。即使是谋反案,首恶没得说,从犯的罪可大可小,判得可轻可重。又有一些为国立过功的,又该怎么办。都有些争执。
这些,祝缨一概关注不到,也打听不到。她现在只想扛着自己的一大包脏衣服,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觉。
岂料才回到家中,门就被叩响了,祝大去开了门:“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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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说“大公子”习惯上说的就是陈萌,祝大实在想不透这位大公子来自己家有什么事儿。
祝缨扔下包袱,起身迎他。
陈萌道:“叨扰了。”
张仙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闺女才回家还没歇着就来了个陈萌,有点担心地说:“我去烧水泡茶来。”
陈萌忙说:“不必了,就几句话,打听点事儿。”
祝缨一边让他进自己住的屋子,一边说:“我几天没回来,大公子凑合坐吧。要问案子,现在已经递上去了,令尊现在想必已经知晓了。”
陈萌道:“我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我近来都在大理不得出来,什么外面的消息也都不知道。”
陈萌道:“唉,姨母打算给冠群发丧,你,要不要来上炷香的?”
祝缨的面皮跳了几下,忽然起身道:“你等一下。”她跑出去打了一桶井水,拿冷水洗了个脸。张仙姑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热水就烧好了!”
祝缨把头伸进盆里,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冷水盆里胡乱动着,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张仙姑把她的头从水里拔了出来:“你怎么了?”
祝缨拿袖子一抹脸:“没事。”
陈萌也出来了,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祝缨道:“不了,我去算什么呢?再叫丧家打出来。”
陈萌道:“害!这都是什么事儿?”他又看一眼这简陋的小院子,心道,这家父母虽然寒碜了点,也不是恶人,祝三更是人才,姨母这可真是……
他说:“你也别再往什么尼庵、道观里找啦,重过你的日子吧。”
祝缨认真地问:“大公子,我要是把人找到了呢?你们家还认不认?”
陈萌苦笑着一摊手:“姨母那儿是不会认了的。我么……你叫我怎么认?亲娘都说死了的。不过,你若能找得到她,那是你的本事,我尽力不叫姨母知道。”
祝缨道:“我要找着了,她就还是干娘的媳妇儿,我认的姐姐,行不?”
陈萌道:“你……可真是个痴儿。”
祝缨道:“我很累啦,明天还要回去应卯,不留您了。”
陈萌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咱们还是同乡呢。”
祝缨道:“所以才不与你客气,我累了,自要休息,歇够了,有事了,也找你。”
陈萌念及她心情应该不是很好,格外的宽容:“走了。”
他一走,张仙姑和祝大又上来问:“怎么回事?”
祝缨道:“他们不找花姐了,要发丧,当人死了。”
祝大和张仙姑骂了两句,又说:“花姐这命!这命!”
祝缨道:“我累了,得歇一歇。”
以祝缨的想法,她实在是开心得紧,“冯冠群”已经死了,以后再出来一个长相相似的人,那就只能是长相相似。冯、沈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真是太好了!她很想现在就去金螺寺,无奈天色已晚,已是宵禁,明天又得去大理寺。
她想:那就明天下午再告诉花姐这个消息,也可与花姐筹划一下接下来怎么过。花姐很不必继续做和尚,做尼姑也是可以的。女扮男装这个事儿,祝缨是有经验的,有方便也有不方便,于花姐可能装和尚会不方便一点,总把她放在和尚窝里,祝缨不太放心。
这可真是近来难得的好消息!带着这样的想法,祝缨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