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拿黑布条蒙眼的刺史,约莫三四十,留个山羊胡,满口浪笑污词跟身边一群、穿着清凉的小郎小娘们,连唱带跳玩着狼捉羊。
可真是衣冠南渡没带他,把孩子逼疯了。真叫一个道德沦丧!礼崩乐坏!风情万种!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鸟雀齐鸣,吵得元无忧耳膜像是要穿孔,脑仁子都要裂了。
还有个白虏少年几近玉裸,就剩腰下围着犊鼻裈,甩着两条玉笋似的竹腿跑到门口,差点儿撞到高领军怀里。
元无忧只是慢了一步迈进门槛,就瞧见一具白皙的男体,被个甲胄壮汉箍在怀里,捂住了嘴强人锁男。
而大堂以里,乍然传来一阵浪笑——
“哈哈哈抓到你了大美人儿!”
下一刻,她惊恐的目睹到,那眼蒙黑布的红袍刺史,一把抱住只穿了交领衫常服的高长恭,夸他是细腰美人儿,等会儿就把他掐着腰、挂在墙上疼爱。
一旁的小姑姑闻听此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脸白眼红,下腹莫名的紧绷起来。
可真是长见识了。这位刺史痛快完嘴,也就要完了。
元无忧似乎学到了什么,她不禁侧头瞧了眼高延宗,正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桃花眼灼灼又凌厉,硬是逼她缩回了视线。
其实她只想用眼睛丈量一下,五侄儿这种瘦高个儿,她能不能抱起来。毕竟在母尊地界,成亲当天妻主是要抱夫郎下轿的。
感受到气氛的僵硬,刺史一把扣住怀里这人、微隆的结实胸膛,布料底下的胸肌触感弹软有韧性,但并不柔软,他才觉出不对。
在身旁爱妾一声哀嚎“将军……”,凄然跪坐之后,刺史扯下蒙眼的布带,登时瘫坐在地。
大美人儿高领军鬼面狰狞,本就出众的身高,在个头不高的刺史面前更如同天碑。彼时他被九銙蹀躞七事带、勒出的细窄的腰身微折,抬手将刺史滑下臂弯的衣襟、给拉上了肩头,合拢成严密的交领深衣。
元无忧:……四侄子真守男德,见面先穿衣。
红袍刺史原是单眉细眼,彼时瞪得目眦欲裂。
幸而他为人脾气沉稳,只携部将坐上主位,一边让人在府里搜查周国奸细,一个可疑之人亦不能放过。一边命部下掏出各类文书羽檄、契券合同等,以及尚书台的批复。
乐师姬妾等人尽皆垂跪在一处,由甲胄卫兵看押,连大气都不敢喘,屋里戛然死寂。
只剩一身孑然的红袍刺史,抖落了衣摆尘灰从容起身,瞥了眼挨个屋搜人的甲胄士兵,
“大人给本官扣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有证据?你有何权利抄本官的家?”
他语气平和冷淡,毫无愠怒和讥讽之意,音色宛转悠扬,倒有几分像念诵奏章檄文的文臣。
瞧刺史这副镇定自若的态度,元无忧有一瞬间信了他无辜,可他狂歌热舞的情形犹在刚才。
随后只见上座这位,戴着金漆彩绘狰狞鬼面的兰陵王,坐姿腰背挺拔,抬手执书之间,浑然一股凛然的威仪贵气。
“录尚书事自贺拔仁将军故去便空置,本官身为吏部尚书令,自有为朝廷清理淤血之责。”
吏部尚书的官威,元无忧是头次得见,他同样语气平和,那把雍容有力的嗓音、截然盖过了刺史方才的自辩,领军大将军依然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