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想。”
章昺对着这位训斥了他二十多年亲娘,终于了生平一声讥讽笑“哈公孙家,想必也是不知道两头都不知道,您给他们配了然后说是为了我儿子倒真想要请教了,又不是我要娶她”
太子妃深呼吸了一下,招招手“你坐下。我来问你,公孙昂去后,朝廷里能数得上号大将还有谁是不是你舅舅”
章昺想了一下“纪宸是不错,不算公孙昂,他确实拔尖。此外还有张奇、王瑜、陈亚”
太子妃也一声冷笑“陈亚算个什么东西看到公孙昂死了,就敢在丧礼上狂大笑他不是觉得,自己也是家奴身,家奴身公孙昂死了,该轮到他头了而已。论起本事来,哪个及你舅舅呢”
“这跟纪宪一与公孙佳又有什么关系公孙昂都死了”
“公孙昂身卑贱,可他确实没有打过败仗军中都服他。当年,我们想让你四姨嫁给他,结果罢了,不提这个。你就该明白,这二十年来,他确实是军中翘楚,你只看到京中场丧礼,多少部将眼睛都要哭血来了。却不知道,军中边将也是服他。”
“他死了。您又何必代舅舅对他念念不忘”
太子妃道“闭嘴听我说你是没经过事,你不知道,这兵马不是你掌了帅印就是你了。兵士会逃跑,会哗变。做了主帅,是要他们归心否则就等着吃败仗吧这些人,只服公孙昂本事。你舅舅,只有他带过些人服他,旁人不肯服。他要想立得住,就得有一个办法,让这些人接纳他。联姻,是最好办法纪家接受了公孙佳,便与这些人有了一座桥。否则,你要将这些人一一替换、收伏,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多少时间。”
提到兵马这一段,章昺听着还真有点新鲜。他老师们讲兵法、讲练兵、讲赏罚分明,唯独在“归心”上,老师们讲得并不透。
阿娘还是有些见识,章昺想,口上却说“舅舅可以慢慢来嘛,何必走捷径况且,阿娘不是讲,男人操心宦仕,女人操心婚姻吗您只管从婚姻来看这两个人,就不是很般配,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太子妃脸黑了“婚与宦是一体,宦仕为了什么,婚姻就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家族兴旺”
“您为纪家确实操心了。”章昺嘲讽了一句。别人提婚姻也就罢了,太子妃一提婚姻,他就容易想起自己个糟心老婆也是太子妃给选,也说合适来着。
“我是为了你你难道不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将军吗如果公孙昂还活着,这件事我绝不会提,他忠于你阿翁,你父亲,也不会反叛你。但是最能让你阿翁相信奴才,他已经死了。你还能信谁钟家你怎么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而不是信任自己外公、舅舅”
章昺收起了漫不经心表情,抿紧了嘴唇,仍然说“公孙昂还没过周年,尸骨未寒就这么对他遗孤,不妥。”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你以为,自从公孙昂了之后,所有人都在哀怜孤儿吗不知道有多少人盘算着他遗产半夜里睡不着觉,想着自己能接手这个遗孤,做梦都能笑醒呢咱们看着她,她在纪家还能有善终,落到别人手里,咱们就可以开始算算她死期了。这门婚事,对纪家,对她,很合适。”
谈兵权,章昺是有兴趣,他想让母亲再多聊一聊这方面事。太子妃关注点却已经转回来了,她已经聊完了“兵权”,兵权很重要,所以要搞到手才安全。下面就该讨论怎么巩固兵权了。
太子妃再绕到“婚姻”上面,章昺本能地觉得不妥。章昺再次强调“这不是该这个时候谈论事情,且钟家也不会就同意。”
太子妃道“我是让你先知道这件事,以后如果说起来,你不要一味附和钟家。再者,公孙佳自己不是说了么这是公孙家事,跟钟家,没关系。”
章昺从来不认为公孙佳一个女孩子能有么大主意,轻笑一声“这话,阿娘也信”
太子妃还真信“反正,她姓公孙,不姓钟。从年宴开始,我就在看着她了。很懂道理,知道礼数,知道不僭越。该在什么地方就呆在什么地方,不像钟家一家人么骄横无礼。又懂得体贴,知道维系颜面。”
“四姨母也这么想吗”
太子妃道“她脾气也不好,我自认还制得住。她已是外嫁之女,虽是长辈,也没了管娘家事道理晚辈进门,斟茶认错,这事就得给我揭过去。”
“阿娘就这么笃定,能将这婚事办成”章昺只觉得可笑,真可笑,就算太子妃说兵权之事有几分道理,就算公孙佳真是一个文弱守礼妇人。人家亲娘还活着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钟秀娥肯把女儿嫁进纪家才真是见了鬼了
太子妃认真地说“当年公孙昂娶妻时候,你阿爹面保媒,钟家已经占了一次便宜了。他钟家这些年权势熏天,尾大不掉,得到也足够多了。这次轮也轮到纪家了。”
“阿娘总是说纪家。”
太子妃严肃地说“你还没有醒吗没有纪家就没有你我,没有纪家撑腰,我太子妃未必做得稳。没有你外公在儿戳着,你兄弟们没么老实你要是手里不抓着点实在东西,就是将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全看别人良心了。良心这东西,可靠吗我们是占着嫡长二字,这两个字是哪里来你,是从我这里来,我,是从纪家来了。明白了吗他们不能倒”
章昺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追问一句“明白了吗”
章昺没有如往昔一般唯唯,说“我会认真想。阿娘,这件事您现在绝对不能再提对谁都不行否则”
“我知道。我会让你舅舅先不要给你表弟议婚,多话我当然不会说,我当然知道分寸。”
章昺点了点头,一揖到地,辞了去。
章昺了亲娘儿,只觉得不可思议。朝廷上事情他当然会考虑,也会考虑到自己弟弟们越来越大了,尤其这些弟弟都不是同母,二弟看起来还越来越不是个东西。
朝臣们支持他也在考虑,可是,这与太子妃想完全是不一样东西。他认为自己一切基于礼法、基于朝政,绝不可能是因为一两桩婚事就能起作用。一个男人,如果认为婚姻至关重要,他就一定是个蠢货将地位寄托在外公身上,简直可耻
亲家反目事还少吗钟祥曾有过屠了亲家满门光辉战绩。
一次,章昺心里生对亲生母亲轻视。原来,你也没有么高明只是占着了“母亲”这个身份而已。
一座大山在他心里崩塌了。
公孙佳要真是个心里有“公孙家”人,我直接找她谈一谈,都比现在这样转一道手更可靠她本是公孙昂女儿,公孙昂原就是阿翁家人,公孙父女忠心应该是天生,我直接将她拿在自己手里不好吗非得交给纪家人来拿
章昺翻了个白眼,旋踵转到了吴宫人房里。
吴宫人接到章昺,脸上心里全是欢喜,一喜之后表情又变得怯怯“殿下,今天是元夜,不去王妃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