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园子的主人就来了。这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穿着件绸面的皮袍,脸上是和气生财的笑。见了荣校尉先一拱手“在下是此地东家,敝姓王,名卫。这位郎君,不知有何贵干今天十分不巧,敝处被朱郡王家的小公子包场了,郎君是来寻他的么还是寻他的朋友”
荣校尉道“随便看看。放心,不会怪你的。”
“这阁下究竟是什么来路,还请示下。”
荣校尉跳下马,给他看了个牌子,王卫吃了一惊“小人有眼不识”
“行了,进吧。”
公孙佳直等荣校尉交涉完,马车进了园子,将斗篷的兜帽戴上,捧了手炉子,才开口问道“今天就只有他们”
王卫不敢正眼看她,低头斜往上瞄了一眼,心道,这就是那位县主了么这一年的新年,公孙佳可是个话题人物了。
口里道“正是,只有朱郎君请客,客人有钟郎君等人,召了些优伶助兴,与书生们作诗。一共出去二十张请柬,收回了十九张了”
王卫报得痛快,也是因为吃过教训。在这京里,有些女人起脾气来比男人还可怕。他这里虽然不是青楼楚馆,但总是会被一些奇怪的女人当成青楼楚馆一样的打上门来。他见过老娘来抓儿子的、见过老婆逮丈夫的、最奇葩的一个是女儿来捉父亲
眼下这个表妹来找表哥,倒也不算新鲜。这女人,还是得哄着的好,不管她几岁。
公孙佳并不知道王卫的经历如此丰富而坎坷,沿途问些感兴趣的话题“那里,不是他们。”
王卫躬着腰“是拙荆与小女。小人不比他们家大业大,园子借给朋友也无妨,并不在意花费。小人这园子是要钱帛维持的,整个园子分作几个区,出租的时候分区租出去,就像酒楼的包厢一样。他们单订某一处,余下的小人自家也游玩。今天虽然包场,不过朱小郎君已去了东边的水榭,这里便空出来了。”
单良也坐个步辇,晃晃悠悠地道“王郎,好会精打细算。”
“惭愧,惭愧。”
公孙佳听说钟佑霖在东边水榭,就先不过去那里,趁着朱瑛包场没有别人,将除了水榭之外的地方都逛了。在临近水榭的一处暖房坐定,问道“八郎经常来吗”
王卫心说来了这表兄妹是有什么古怪吗要她来捉人仍然答道“不多也不少,钟郎君可去的地方并不少,敝处也来。钟郎君与旁人不同,十分君子。”
单良与荣校尉都听出来他这弦外之音,两人一齐看公孙佳,只见她面色如常,都想这是还没开窍呢吧
公孙佳又问了一些诸如“八郎这样的,有什么喜好”、“这样算好还是不好”、“旁人都好什么”之类的。得到了答案,目标荣校尉,荣校尉心领神会明白,过两天再派人仔细核对一下。
直到此时,公孙佳才说“走吧,去看看八郎他们。”
完了王卫眼都要直了,这是真的表妹来抓表哥的啊这都什么人家啊你们真特么会玩儿再一看公孙佳身边那些彪形大汉,个个手按在刀柄上,赶路的步伐都是一样的长短。眼看不能善了。
公孙佳并不是来找钟佑霖麻烦的,就算钟佑霖今天舞光了在水榭里跳舞,她也会给表哥这个面子,不会当面拆穿的。她很坦率也很从容地慢慢步行了最后几十步,站在离水榭不远的桥头上旁观。
王卫腿都软了,直打哆嗦。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商人,开了这么个园子,自家说是为了赚钱,更多的也是为了打理关系,他另有其他的买卖,也是借此与亲贵们搭上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些人。权贵见得多了就知道,话越少、态度越和蔼的,作起来越是可怕。
眼前这三个,县主打头,一文一武,看着眼前这闹剧,眉头都不皱一下,明显都是狠角色。
公孙佳没有生气,只是在认真观察,因为这些家伙真的很奇怪,他们刷新了她对“文人”的认知。
从衣着身形上,她很容易就认出了钟佑霖,按照王卫刚才报的名单朱瑛也就出来了,余下的“朋友”都不及他们服饰鲜明。普通文士们的衫子也很好认,此外就是些助兴的优伶。
钟佑霖傻呼呼地仿佛在张望,又好像在说什么,离得远,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别生气。”
朱瑛则已经跳到了桌子上,伸出手来指指点点,仿佛在骂人。作陪的文士们一圈儿围着桌子,另一圈儿围着钟佑霖。地上还跪着一个白衣人。
只稍看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捧了个长条状的东西过来,在桌前一跪。
朱瑛跳下桌子,抢过那条状的东西,猛地一挥。公孙佳这下看明白了,这是一条马鞭。朱瑛冲到地上跪着的白衣人那里,“啪”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了白衣人的背上。“啪啪啪”又是几声,朱瑛忽然停了手,揪起白衣人的衣襟,往两边一扯。
刷白衣人上半身裸了出来。
荣校尉反射性地上前一步,挡在公孙佳面前。这白衣人看装束背影是个男人,荣校尉誓不再让另一个男人在公孙佳面前解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