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舟”的这个角落可能是惟一安静的地方,大厅里的客人们,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城人,都在说着同一个话题。
或者是一次又一次地宣扬那个太过年轻,德不配位匠府主人的过往“事迹”,或者是义愤填膺声讨,今天这场光天化日之下恃器行凶的暴行。
可能是今天看到了太多急转直下的戏码,萧明华一双明眸有些呆滞,感觉自己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她迟疑着道“我没听错的话他们都在说,那姓燕的小子,为了给这船上叫临溪的那个女人出头,又打不过涂家那谁,竟然倚仗仙兵之利,把人家的船打沉了”
“呃,没错。”郝明华的脸色也很僵。
“那这又是啥,难不成是假的”萧明华盯着桌上纹丝不动的泰初锤,眼神有点直,“还是说那小子能徒手劈开一座三层的大船”
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普通修士的标准力量单位是百钧,徒手千钧已是介于一流和二流之间的高阶战修。而要劈开一栋三层小楼,那至少得三千钧力,若控力法门同样强力,都能断开河流了。
在座的谁都不傻,这明摆着是一桩栽赃陷害。只不过因为仙兵主人的粗心散漫,又或其它原因,最重要的道具不曾带在身边。于是,看在他们这几个误打误撞的知情人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然而他们四人本是隐匿行踪来到此城,又会不会因为面前这把泰初锤,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意。再想深一层,“花神殿”为什么要将会面地点放到“漪兰舟”,又摆出临溪来接待沈伯严这个圈套套的仅仅是那个行止另类的纨绔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夷山最先想通其中关节,面带忧色地道“大师兄”
沈伯严站起身,淡淡道“不要去碰那把泰初,外人不走到桌边是看不见它的。”
三人立时知道,沈伯严应是又布了隔绝视线的符阵。
不待他们再多问,沈伯严扔下两字“等我”,身形忽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缕灰烟,摇曳了两下就彻底散去,竟是用了移形换位的遁术。
这个道法只是短距离传送,几乎立刻,沈伯严的身形从“漪兰舟”顶楼右侧的房间里显现。
房间颇大,占了整个三层楼的一半面积,中间用博古架和屏风分隔成会客、更衣和小憩区域,摆设物件不算最昂贵的,但件件都十分精致。
屏风后面摆了张左扶手的美人榻,其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休息。
变故来得极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庞大的“销金舫”竟是轰然从中断裂开来。
裂缝从顶层甲板差不多中线位置,一直蔓延到下面三层船楼,就像一只无形大手,将整艘大船从中掰成两截。
燕开庭和涂玉永互望一眼,看到对方和自己同样表情,意外而茫然。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清叱,“燕开庭,你欺人太甚”
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自下方船舱斜掠而出,凌空飞旋,直冲到燕开庭头顶,两把柳叶般的袖里刀闪电下劈,尖端吐出一尺半长青色刀芒。
燕开庭尚未从涂玉永脸上收回的目光,陡然变得极为阴冷锋利,竟是刺得涂玉永心头一震,反应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三妹涂玉容的双刀,堪堪就要劈到燕开庭右肩。
燕开庭旋风般转身,右臂同时挥起,悍然一拳击出。
“锵”
流光、刀芒疾斩在一起,这一拳带出两个重影,准确无比地分别砸中两把刀身。虽是肉体和利器相撞,却出金属交击之声。
涂玉容踉跄后退,显然在力量上明显吃亏。她的身手也不弱,雪白武士服裹着的窈窕身段依然动作轻盈,不断变换角度,小步后退,想要将气劲卸开。
可燕开庭这一拳余力绵长,涂玉容直退出五、六步都未能稳住。
旁边的涂玉永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急冲入两人中间,抬手格住燕开庭手臂,将余劲全部接下。饶是如此,他也要上身一晃,才完全消化掉这股大力。
涂玉永还没来得及问,涂玉容再次扬起双刀指向燕开庭,义愤填膺地叫道“姓燕的,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是觉得我涂家好欺负吗那你就是想错了,一把仙兵可不够你威风的”
这竟是指认燕开庭就是打断“销金舫”的罪魁祸了。
涂玉永喝道“玉容,你说什么”他的目光扫向断裂的船体,不由皱起了眉。
裂口痕迹竟大出他意料之外,至少能够明显看出是被钝器硬生生砸开,而非利器斩削,更不可能是哪层船楼的大梁主轴质量不好。
下层船楼的剖面上,还带着些许极轻微的焦黑,细长、不规则、道聚集。看到这里,涂玉永心头大大一跳,这是雷火烧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