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证据确凿的罪臣,弹劾起来是比较容易的,因为证据都是现成摆在那的,陈书岩盯着左丞相和宇文向成两人眼神的互动,突然想起了件事。
宇文向成的母亲是左丞相潘贺唯一的女儿,潘太贵妃,现在已经被宇文向成接到王府容养。
说到潘贵妃,这也是一段宫中娘子们宫斗出来的佼佼者,左丞相的嫡妻一流水生了五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恰巧左丞相的妾氏难产而亡,生下一个娇俏的女儿,潘夫人就把女孩过到了自己名下,当亲女儿养。
潘贵妃知道自己是从妾氏肚子里钻出来的,即使嫡母养大,出身永远都不会变,所以潘贵妃从小就特别要强,什么事都要拔尖争第一,选秀入宫后也是如此,她的才情美貌和独特的性子吸引了先皇好一阵,生下了二皇子,宇文向成。
遗憾的是,生完宇文向成之后潘贵妃的脸就瞬间难看起来,长了不少斑点不说,还有些黄,美貌大打折扣。
潘贵妃调养了好一阵才再出现在先皇面前,当时宫中只有两个男孩,一个是先后之子宇文向勋,一个是她的儿子宇文向成,潘贵妃肚子争气,怀了又生,又给先皇生下了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可惜两个男孩都没站住,一个八岁得了风寒,一个十四岁得了天花,就这么没了。
当时已经是贵妃的潘氏一直盯着皇后的宝座,但是她得不到,本朝律法规定,禁止妾氏上位成为嫡妻。
潘贵妃每天都盯着这条律令看,眼睛都看得通红,你以为为什么宇文向成为什么如此阴郁,这不就是因为潘贵妃每日都跟他说:“你是妾氏肚子里钻出来的,为什么你不投个好胎,如果你是皇后的儿子,你离那个位置就近了一步!”
这种话一说就是三年,直到继后入宫,潘贵妃更是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宇文向成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有一点不合她心意便是一顿教训。
年幼的宇文向成被潘贵妃弄得心力憔悴,阴郁暴虐,先皇看在眼里,对宇文向成无比失望,如此成为了恶性循环,不终不休。
户部尚书李锐的罪名没有丝毫可以容他狡辩的地方,跪在地上,抖似筛糠,高呼着求陛下饶命。
宇文向勋冷冷的一笑,对李锐进行了判决,李锐本人秋后处斩,全家流放漠北,三代内不准入朝为官。
可怜李锐今年刚刚考中进士的长子,就注定在漠北荒度余生,陈书岩本是有些心软的,为了满门家眷和颇有才华的李家子,但是想到了李锐的罪名,陈书岩又冷下了心。
这样的人,贪污受贿,家人不见得不参与其中,门庭高贵,却是穷苦人的血骨堆积出来的。
却说殿前都指挥副使巡城巡到一半,便被小内侍叫了回来,刚一入殿,赵安齐就看着户部尚书李大人姜黄着脸被拖走,那张脸面无血色,眼神也混沌了。
赵安齐自觉没做什么贪赃枉法之事,提起一口气,整整盔甲,进入了宣政殿,对着宇文向勋行礼,然后站起来盯着陈书岩。
赵安齐是个壮硕的汉子,肤色黝黑,身形宽厚,身高八尺有余,虎目圆睁,就像那百姓门上贴着的门神。
“就是你这小娃娃要弹劾老夫!”赵安齐声音如闷雷,嗡嗡作响。
赵安齐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兵,先皇在时御驾亲征镇压造反的梁王,先皇的弟弟,宇文其晟,梁王的封地在蜀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梁王守将镇守剑门关,地形闭塞,根本攻打不下来。
赵安齐迹也是上天眷顾,梁王和蜀地蛮人勾结,用蛮牛和大猫熊列阵,士兵不是被蛮牛踩死就是被大猫熊的利齿咬的头破血流。
先锋之中正好有赵安齐,他被大猫熊一巴掌扇飞了出去,晕头涨脑,醒来后,神志不清,仰天长啸,他声音本来就大,在这谷中更是回响聚拢,但是为什么说上天眷顾呢?
就在他大叫的时候,天空雷鸣阵阵,惊雷无数,惊得蛮牛和大猫熊纷纷逃窜,这阵就这样意外的被破了,赵安齐算是立了大功,从此官运亨通。
“赵大人,压一压你的声音。”和赵安齐关系好的大人不由得皱眉道。
“俺不!都有人要弹劾老夫了!老夫怎么能压得下火气!”赵安齐就是死脑筋一个,智商情商都不高,真就是上天眷顾,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他这话一出,连宇文成勋都不由得笑了,陈书岩听见了这细微的笑声,回头去看宇文向勋,只见宇文向勋也在看着她,似乎是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陈书岩大概是明白宇文向勋的意思了,看着赵安齐的样子,陈书岩也觉得有趣,又略微思考了一下那本折子上写的细节,想到了别的弹劾方式。
“赵大人,您的儿子呢?”陈书岩双手笼袖缓缓问。
“你说哪个?老大还是小二。”赵安齐咂咂嘴,问道。
“您的嫡夫人给您生的儿子。”陈书岩离着赵安齐几步远,否则她的小身板在赵安齐面前太弱势。
“你说恒哥儿,那个瓜娃子怎么了?”赵安齐有点莫名其妙。
“大人可曾知道,两年前令公子纵马市集,马匹受惊,将他掀翻马下,多亏家奴相护,这才保住性命……”陈书岩话没说完,就见赵安齐摸摸肚子,一脸思索。
“哎呀,老夫怎么不知这事?老夫当时……”
“大人当然不知道这事,您当时远在长安,当然您的夫人也不敢告诉您,因为您的儿子赵恒,拿马鞭子,把惊马的人给抽了个半死……被巡衙役扭送到了大理寺。”
赵安齐吃了一惊:“这老夫怎么从未知晓!小娃娃!可不许乱说!”
“微臣从不乱说话。”陈书岩闭着眼缓缓摇头。
“随后,那惊马者,因为伤重不治而死,您的嫡夫人花了白银二千五百两,打点……”陈书岩又被赵安齐打断了。
“不可能,老夫的全部家当都卖不上一千两!”赵安齐脑袋摇得像波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