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虽说每年的今日,那些家里已经娶了婆娘的士兵们,总会被揍得格外凄惨,鼻青脸肿好些天都消不下去。
但不论怎么说,待到月上中天时,开擂的铜锣终于被敲响。
幻境之中如梦似幻,各处景物往往都是缺斤少两的。譬如这边的比武台附近已是篝火连天,再远一些的地方,却只有一片成团的湿冷雾气,就像是一道将此处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结界,令人一见便打消了跑出去的念头。
范昱就混在擂台下起哄的人群中,因为身旁这些人都不是真人,所以他无所畏惧,任由这些人上蹿下跳地挤着自己,无甚表情地抬头看向擂台。
薛景山正在擂台那边的帐子里喝酒,要等到魁出现后,才会出来嘉奖。
虽然看不清脸,但透过帐帘上那道隐隐约约的影子,仍然能看出薛景山是个身材很魁梧的男人,并且正时刻关注着擂台上的战况。
比武总共就只有三个半时辰左右,因为提前给了药,范昱其实并不很担心谢沉欢,心说就算出了意外,让魁最终落到别人头上,谢沉欢也受不了什么大伤。
况且从比武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谢沉欢依旧如他预料的那般,站在擂台中央屹立不倒,其利落身手,让坐在帐子里安静观战的薛景山,都忍不住悄悄把帐帘掀开一条缝。
如果没意外的话,半个时辰之后,薛景山就会从那个帐子里出来。
只要真切见到了薛景山,看清他是谁,没准就能解开这幻境。
毕竟眼下这境况,除了这个从没听说过的薛景山之外,范昱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织出这么一个茧来。
也就只有薛景山,只有可能是他做的,因为他在这个茧里的官职最大,权力也最大。
或许是他先前猜错了。范昱想。
既然织茧人造出幻境,往往都是为了弥补生前遗憾。
那么如果……如果薛景山生前根本就不是元帅,反而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那么他在死后织出这个茧来,也就情有可原了。
而且若真如此,也就能解释得通,当年在幻境之外的现世中,为何从没有人提起过薛景山了。
思及此,范昱不顾身旁抱团喊着口号的士兵,几步硬挤到擂台边上,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擂台上的谢沉欢。
就快要比完了,就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
砰!
又有一个人被谢沉欢摔到台下。
范昱仰起脸,正好和擂台上的谢沉欢目光对上。
映着篝火,范昱看见擂台上的青年正满脸通红,兴奋地向他使劲挥了挥手,眼里盛着擂台底下星星点点的花灯,就像盛着忘川河里,那些永生永世溺在美梦里不愿醒转,偏执疯狂的灵魂。
范昱呆呆地愣住片刻。
紧接着,就在线香即将被燃尽,谢沉欢几乎胜券在握时,擂台底下,忽有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来!”有人喊道。
在场所有人都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过去。
最受惊吓的就是范昱。
事突然,范昱心说这怎么回事,难道当年得了魁的,当真不是谢沉欢?
究竟是谁能如此厉害,能在谢沉欢吃了药的情况下,依然将其打落擂台?
一边想着,范昱一边循声回头。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令他感到很熟悉的脸。
居然是江钺!
错不了,这就是江钺!范昱颇惊疑不定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