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当她回想起这个当初的自己,感觉得到的却又似乎只有荒谬。
就是具备了感情基础的婚姻,它尚且都是前途未卜的,更何况说是并没有这个基础的呢,它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错误的,伤已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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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韦良雍定下了具体去领结婚证的日子之后,李媛媛去了一趟南城第二监狱。
这不是规定探视的时间,她独自办理的申请手续,因为平常鲜少会有自己去处理这么具体的事务,为此她不得不多跑了两趟。
“你,还好吧?”,李媛媛又是有些怯怯地问到。
这一句也许正是最让她体会得到心虚感觉的话了吧,所以她依然是没敢去直视了郑子夜的眼睛。
郑子夜见到她,竟是意外多过其它,想着要缓和一下气氛,就学着电影里男主角耍酷的样子,耸了耸双肩,“也就这样,还好吧。”,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动作是做得有多不自然,手指头竟极轻地颤了颤。
“哦。”
李媛媛今天也依然是之前的那一副打扮,深色宽沿的棒球帽和深色运动服,说话间也总不自觉地去压帽沿。
郑子夜此时看着她,也是走了神。
他之前最喜欢的就是她素面朝天的样子了,因为那样的她与他记忆当中的那个舞台上歌唱的小女孩是最相像的了,只是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突然之间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来了呢。
他回想起两人一起的时光,猛然地就想到,对于她,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直根本就是所知和所见均为寥寥的呢。
比如,他从没有见过她的任何一位好朋友,抑或者是关系很不错的同事,除了向自己描述演出成功的喜悦之外,她其实极少会跟他交流工作上的事情,他那时就想当然地理解成那是因为她足够地独立。
比如,她从来不让他开车到单位大门口去接她,都是附近的咖啡店或商店,她对此解释说是不想要招惹上是非口舌,他那时也觉得真就是那个道理,就听她的好了。
还有,她其实是一个挑食的人,对于姜蒜葱这样的调料是特别地抗拒,可一开始就算只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不会提前先说出来,只是过后默默地从盘子里把它们挑出来堆在一边,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很自然地就去认为那正是她善解人意的所在,至于在那次之后,他就都是早早地为她处理好了,不用她再为此费心思。
其实,她一般情况下对他是不会太主动的,他又自我解释说那是性格问题,而且她还总是要在各地演出奔忙,都没有关系的,那就让他来做那个主动的人就好了。
我彬彬有礼,你落落大方,曾经那些近乎无可挑剔的完美印象,原来也许都不过是因为彼此离得始终都是有点远的缘故了吧。
而此时的李媛媛看着他这明显瘦削了的肩膀,心中的愧意也是又翻涌了起来。
如果不是那一场车祸,眼前的这个男人何尝不是一个绝不会后悔的选择呢?
虽然他肯定是给不了韦良雍能给到的身份地位,或者还要算上金钱,但其实就是这样,他也是已经符合了她一直以来对于自己婚姻的一个大概设想了:丈夫爱自己明显要多过于自己爱他,彼此年纪要相当,要有一个好颜值,家里有着相当的资产,不用她挣钱来养家,同时家里的关系还要是越简单越好的,这一点的考虑是想要把生养孩子的压力降到最低。
本来,这些如此明确又清晰的条件,郑子夜可是一一地都满足到了的。
只是,偏偏发生了那一场车祸,而她又偏偏是选择了逃跑,把那原本尚不至于太过糟糕的事情彻彻底底地就给搞砸了,而接着的,自然就是那已经被弄乱了的一切,它们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发觉了,其实自己直到此时此刻,对于这一整件事情似乎还是有一些茫然无措的。
如果说重回到了当初,如果郑子夜在这一次已经是不再愿意去帮她把事情全部扛下来了,那么,她到底是要怎么做,会怎么做,这些的答案,她想不出来,不变的只有后怕。
彼此是各自怀着心事,探视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两个人的过分沉默之中滑了过去。
那些事先预备好了的说分手的话,李媛媛终究是没有能够说得出口,知道到时候要离开了,她甚至还在是想着要努力留给他一个温婉如昔的笑容。
却不料,郑子夜就在这个时候对她先说了,“李媛媛,我们俩,就定在今天,就此时此刻,正式地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