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里还听到贺西楼说了一句:“小酒鬼。”
后来,他转身离开,和那个小和尚去了屋子里,似乎是在叙旧。
刚开始,罗裳还偷听了一会儿,想着他们会不会是在商量什么辅佐太子李平的机密,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却未想到。他二人谈及从前的事情,其中有元禄和平乐公主的秘辛,又或者贺西楼当时娶亲元禄未能前来恭贺,一系列的事情。期间还提到了已经死了的乔兰舟,也就是她本人。后边,元禄这个小和尚,甚是无聊,竟还口吟了一段冗长的诗歌,足足一盏茶的时辰,罗裳皱眉头硬是听了个大概。左右不过是,针砭当今实事,永宁帝王独断专行拒谏饰非,奸佞当道诸如此类……
罗裳不禁笑了,既然这永宁帝不行,号称诡辩玄机的老帝师为何要辅佐这样一个愚废。
乔清
实在是想不通。
后来,她喝到酣畅便走到桃花树下去小憩。
却还是低估了这副身子的酒量。
照着从前,三两碗下肚,照样能提剑舞刀的,现如今头脑发昏晕得厉害,好不容易歪倒躺在椅子上,偏就眼睛不争气的阖上,不过多时便睡了过去。
微风吹拂着她沾满泥泞的浅青质裙摆,桃花树下,花瓣成雨飘落,恰巧落在她的襦裙上。粉嫩白皙的肤质,鼻尖微微泛红,殷桃小嘴似乎微微张开,口中喃喃着梦语。贺西楼踩着地上的花瓣,放慢步伐,先是解下身上的披风,随即弯腰低头将披风给她盖上。
在梦里,她隐约里听到有人在唤她:“阿清。”
她睡得酣畅,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嗯。”
闻言,贺西楼身子骤然一僵,手掌放在她的肩上,一双眼里闪着盈盈的光亮,他抿紧嘴,继续回应:“阿清?”
这一声,像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像是,试探,像是笃定。
果不其然,罗裳被他灼热的气息弄得有些躁动,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来侧躺着,却还是得到了一句回应:“嗯。”
他缓缓笑了,像是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又像是失而复得的笑。
“你既然已经确定她是乔兰舟,为何还纵容着她演戏,可别演到最后,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别忘了,他既然回来了,可是要报仇的。”
元禄喝了一口红茶,慢悠悠走过来同贺西楼说话。
贺西楼点头,“我知道。”
他饶有趣味的,伸出手指来,圈着罗裳的一缕青丝绕指尖,眼里露出一抹温情来。
元禄咽下茶水,楞了下,“所以呢?你就等着他取你性命报仇雪恨?”
闻言,贺西楼脸上的笑意敛了三分,后蹲下身来,细细看着罗裳,一面给她掖好披风。
“放心,我的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都拿不走。她一直以为,她对我药膳做的手脚我不知道,其实我全都知道,可我还是喝了,为的就是让她安心。我想,她满心狠意,找我报仇也是正常,当年那件事她该恨我的,若是我能及时找到证据证明清白,便不会让乔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我是她报复的第一个,也是最容易接近的一个,我猜测,她定是计划好了等杀了我,便去取永宁的命,可是天高皇帝远,最接近皇权的位置危险重重,我担心……所以现如今我只能想办法暂时将她留在我身边,哪怕她天天想着要我的命。”
元禄听此,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贺西楼,“你图什么呢?”
贺西楼挑眉一笑,“我啊……图她这个人,图乔清这个人。”
啧啧,元禄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思忖来思忖去,却还是好奇问了一句:“阿琼,你不会是……”他伸手指着熟睡的罗裳,又指着贺西楼,话还未说完,贺西楼便已经明了。
他一脸淡定,眉眼虽然散漫,但是说话的语气俨然带着一抹坚定:“是你想的那般,我肖想他很久了。”
从前,因为是男子的身份,贺西楼甚至还怀疑过自己,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
于是,他便将自己关在冰室里,练剑练武,一练就是一天一夜,每当大汗淋漓,握着剑柄的手开始磨破出血的那一刻,他躺在冰榻上,想的竟然是扮作女装的乔兰舟。乔兰舟生来模样俊俏,面若观音,若是站远处一瞧,只以为是个女子。就算是走进了一看,若是不听其讲话,也猜不出乔兰舟原是个男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皆都让人出神,愣了许久。越是想,越是心里难耐,觉得不可理喻,有违礼制。这些年,贺西楼一直忍耐着,忍耐着,忍耐着,忍到那夜,乔家出事。贺西楼见到乔兰舟尸首的那一刻,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现如今,失而复得,虽然变了样貌,换了身份,但内里依旧是他。
失而复得,真好。
元禄虽是震惊,但是联想这些年来对贺西楼的了解,确实也猜到这个层面上了。
但就是,一直忍着没敢问。
贺西楼性子桀骜不羁,高傲,这种事向来在大家族里头,都是丑闻,上不了明面上的。他以为,以贺西楼的高傲轻狂,不羁随性,是不会生出这般有悖常礼的念头,就算有也会想尽办法隐藏这个秘密,将其藏于地下,却未想到他倒还爽快的承认了。还真是少见……
“既失而复得,那便要好好护着,你也知道她心里执着着什么事,我想你若是不能尽早解释和解决,你二人是无论如何也拉近不了彼此的距离的。”
“我心有数。”贺西楼点头,站起身来。
“有数?有数那齐二还能找到她身上?”元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