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未想到,这葱河城被收后,贺家军队进城驻扎,便被岭西逃窜而走的叛军下属投放了毒药入葱河,不只是被俘获的叛军亦或是军中将士,一夜之间皆都中毒。那些个贪生怕死的被俘叛军有的自行偷偷服用解药,却不肯交出解药来,甚至是直接咬舌自尽。一时之间,葱河城的大牢里已经抬出去好几具尸体了。严刑逼供也有过,可那些人嘴巴永远不肯开口,就算只剩下半条命也不肯松口解药何在。好不容易那葱河城城主愿意主动送上解药时,却一夜之间惨死牢狱之中,一刀毙命,似乎是被锋利的金刀划破喉咙,血溅当场,期间无一声哀嚎。等到第二天早上,下属巡视时才发现城主早已经尸首冰凉,躺在地上。
见此,贺西楼不得不防备岭西或许还有其他的流寇和叛军还在周围盘踞,需得小心谨慎,除了快马加鞭赶往洛朝送密报,他也一封书信回了洛州贺家,兵分两路,实则是为了保险起见。却未想到,事实果真如他所料想的那般,现如今李享暂代朝政,皇宫已然外松内严,李享想要做什么早已昭然若揭,他是想把贺家军永远的留在岭西。
这不,杨家在接受到解药后,早就连夜拔营离开葱河城,受李享令即刻返回洛朝。
罗裳:“邑县杨家军根本没什么大用,连岭西叛国都平叛不来,放到将来也算是烂泥一滩。”贺家支持的一直都是死去的太子李平,一开始就站错了队伍,所以李享才会这般忌惮,势必会想尽办法将其留在岭西,永不召回。
贺西楼看着她。
“除非,你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归京,若是太子还活着,那李享便不能再坐在代理的位置上作威作福,贺家军也能平安返回京都。”
贺西楼认真听她说话,一双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光亮,过了好半晌,他才回答:“若是我在岭西出了事,我会先派人将你送回云州,此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里。”
罗裳脸色一变,“那……贺家呢?”你也不管了。
他匀了口气,走上前来,伸手摸着她的发丝,缓缓开口:“罗裳,我出事,贺家只会一段时间不会再有升官的迹象,或许还会被打压不受重用,但……碍着祖辈上曾和皇室祖辈一起打过天下的情分上,李享不会对贺家斩草除根。而我,他会想尽办法将我永远留在岭西,又或者送一个假的解药过来,让我就此得不到救治,惨死岭西,也有可能。”
他竟然全都猜得到。
“你就……不想…反抗?”
罗裳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来。
“李享和永宁帝没什么两样,根部已然坏掉,若不能连根拔除,这洛朝再往后数百年的江山社稷仍旧会这般腐败。现如今,我还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贺西楼松开她,兀自走到沙盘前,又开始摆弄布阵。
“名正言顺的理由……”罗裳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可如今,除非太子能够起死回生,否则也无人有权利能够将贺家军召回京都。
,
是夜。
萧副将命了军医来查验宫里送来的解药,果然,得出的结果是,这解药原来是在普通不过的养身药材磨成的粉末,并无解毒之功效。看来,李享这是铁了心的要贺西楼死。
军医又给贺西楼扎了针,这会子他还在点着蜡烛,案前看着兵书,所以也没有察觉到罗裳端着一碗粥过来,“喝点粥,听萧副将说,你晚膳都没吃。”
握着兵书的手一顿,贺西楼抬头去看罗裳,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给他送饭,他竟然觉得心里头一阵暖意,“放这儿吧,我等会儿吃。”
罗裳点头,便端了过来。
刚准备要走的时候,她看到堆满桌面的密报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兵书,又见贺西楼一副有心事却又很沉重的表情时,她停住脚步,说了一句:“你好像很淡定?”
贺西楼扬眉,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说道:“不淡定又能如何?起码我还有十几日可活,你猜这十几日宫里头会不会派人来监视我,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死?”
他的话语总是这般散漫随意,好像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还有十几日可活,他却好像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是对朝廷的失望和麻木,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呢?
罗裳也猜不到,但见他这般,竟还有些觉得人心凉薄,贺家为朝廷奔波劳碌好几代,却到了这一带沦落到这个境地,当真是可笑哉。由此,罗裳想到了被灭的乔家,现如今贺家也将要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想,李享制执着于压下贺家,提携杨家,左右不过安抚自己的忌惮心。贺家世代猛将,根深蒂固,权力在握,若是李享登基,势必还要忌惮防备贺家势大欺主;另外提携杨家,是出于驯养的态度,杨家势力弱,出于朝中下游,利于把握在手里,这便是李享的安心之处。
对于一个势力庞大的武将世家贺家,李享就算登上皇位,也总是会生出忌惮和畏惧之心。
若是能借着此次岭西平叛,彻底将贺西楼留在岭西,然后再断了兵力和财力,一步步的虚弱其势力。假以时日,贺家便会被打压下去。
现如今贺西楼这般淡定自若,到底是看开了,还是对李氏彻底失望了呢……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饿了不吃饭,肯定会垮掉身子的。”她说着,走上前来,端着碗,递给他,“军医对这种毒,也束手无策吗?”
贺西楼伸手来接着,拿着勺子喝了一口,“若是军医能解决,我又何必书信去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