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你只管查这个东西,查到了我派人核账。”又想,是时候给祝缨找个师傅学算学了。
祝缨道:“我重新读一遍龚案的案卷,仔细研究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去龚府看一看?还有,龚案的犯人,我想见谁就能见吗?王府那边儿……”
郑熹道:“只要机密,都可以。”
“可能还要点人手,看账的,跑腿的。”
“都可以,有难事只管来找我。万一我有事,你可去王府寻郡王。”
祝缨马上说:“给我一夜,明天我就开始办。”
“去吧。”
祝缨道:“是。”
祝缨一离开,郑熹就换了衣服又去了高阳王府,又与高阳郡王密议了一番。高阳郡王道:“你爹说得对,是要快。那个孩子,能行么?”
郑熹道:“现在要紧是保密,他就合适了。舅舅也再拿出几个可靠的心腹人,叫他领着。”
高阳郡王道:“要快!要查出那个逆子都干了什么!龚劼已然是困兽了!不要让他狗急跳墙,说出别的来!我不管别人,那个逆子与龚劼的事要查明白了!我才好到陛下面前请罪呀!”
说着,他流下了眼泪:“我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了!我这家……”
“舅舅。”
高阳郡王命人领出幼子,对这孩子说:“来,给你兄长行礼。”
郑熹心中一恸,扶起年幼的表弟,说:“舅舅,事情没有到很糟的时候。如今也不过是依礼而行。”
“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你的表弟啊!”
“是。”郑熹口上答应了,看着这瘦弱的孩子心里也是愁的。如今希望祝缨早点把事情查出来,真能拿到那一本暗账,上面其他的人也就落到了他的手里,至少他能把自己、郑家给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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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走出郑侯府,接受了许多注目,坐在那里等着求见郑侯的人数有增无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腰间的金刀果然吸引了一些注意,回到家里,张仙姑也发现了,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祝缨摘下金刀给她看,这刀只有五寸来长,金鞘镶嵌着数颗宝石,朱红的穗子顶上是一颗明珠。刀刃如霜雪,吹毛即断。以祝缨这一个月来的库房、当铺经验来看,怎么也值个二、三百金。
张仙姑拿拇指轻抹了一下刀刃,指腹便渗出血珠来,她忙把指头衔在口中说:“好快的刀!”
祝缨将刀收了,说:“到郑大人家回事儿,巧了遇到老侯爷,老人家给的。”
张仙姑乐了:“我说呢,你前阵子忙成那样!”
祝缨道:“案子还没完,且还得忙呢。”
“哎哟哎哟,有这样的赏,忙一些是应该的!这个你可得收好吧?咱们家哪有藏东西的地方?还是你带着?也好叫他们看看,你得上司的喜欢,好高看你。”
祝缨道:“这才哪到哪呢?也别出去说。”
刀很锋利,妙的是这个长度刚刚可以带进宫里,再长一点就不行了。她预备配个简单朴素点的刀鞘,方便带着用。
张仙姑道:“我知道!招贼惦记就不好了。来,吃饭吧!”
祝缨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张仙姑叫了她一声,她才说:“我想案子呢。”
张仙姑道:“哦,那你先吃饭,吃完了慢慢儿想。”
祝缨很快扒完了饭,回房点了灯,看着跳动的火苗把白天看到的供词、证据重新回忆了一遍。
供词可比她跟郑熹总结的更精彩,总之,这长子以为“舅舅”一心向他,不想“舅舅”也有私心,并不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他指使“舅舅”偷一分,“舅舅”就要偷个一分半。因为是内库的管事,就有许多手段可以遮掩。
比如一箱金子,他把底层的都挪走了,垫上砖石木块之类,外面也是看不出来的。高阳王府豪富,等闲也用不着一次要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的事儿。珍宝也是类似的做法。祝缨让内库再凑一份珍宝,好看一看的时候是怎么办的,他糊弄人的时候就是怎么办的。
且府中各房各有各的私房,并不会时刻需要动用库里的东西,很多东西就是放在库里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