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蝉衣转眼看他,他背后是一片金灿灿的白果树叶,他迎着夕阳而立,身上好似镀了一层虚无的赤光,模糊了轮廓,只剩下眉眼清晰深邃如常。
他说的不错,「情」之一字何谈好处?只不过是那份放不开的爱罢了。
庞三爷自责难当,大病一场,沉痛而巨大的打击让他的记忆产生了崩溃,醒来后忘了自己有个儿子,甚至对自己的年纪产生了错觉。
如果能忘一辈子倒好,蓦然清醒,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庞夫人经历过什么,克服多少磨难才找到了锁阴瓶,才得以留住儿子的魂魄,付出了多少艰辛才找来了生犀香,只求在想念入骨时,能见他一面。
也不会有人体会到庞温暄所面对的一
切,本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却化作见不得光的鬼魂,躲在阴暗腥臭的瓶子里,昼伏夜出赖在早已不属于他的人间,更要承受亲生父亲的种种猜疑。
脑子里思绪纷乱,骆蝉衣长叹一口气:「该说的话我会说,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他们,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道长……」
如果这件事东窗事,应该也怪不到她头上,她的任务可不是来抓鬼的。
如果要怪她一个不作为之罪,她就说自己能力有限,斗不过那锁阴瓶,根本找不到鬼在哪。
可要是问她,为什么不将此事禀告冥界呢?
那……唉,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她心烦地踢了两下地,秋千胡乱地扭动起来。
他们上楼后,他们一家人依然在骆蝉衣的房间里,一个个都肿着眼睛,好在情绪都稳定了。
见到他们回来,庞三爷有些疲惫迎了上来,面容十分憔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二位道长,今日,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我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怪的是在今天之前,我看着镜子里长着皱纹的脸,并不觉得有异常,看着夫人,看着身边所有人的模样,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他们就都瞒着我,我二哥还下令让全县人都不准提及温暄的事,我就一直做着二十几岁的美梦……」
他说话时,神情完全变了,同一张脸,之前可以说是意气风,可此时满眼都是沧桑。
「感谢二位帮我们这么多……」他双手一合,深深低下头。
「别这样,我们可担不起。」骆蝉衣二人立刻将他们扶起。
庞夫人说道:「最后,我们一家子,还有一事相求……」
骆蝉衣点头:「我知道庞夫人,您不必多言,我自然能体会你们,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庞夫人与庞三爷对视一眼。
庞三爷不解道:「道长有话尽管说。」
骆蝉衣看了一眼庞温暄,转回目光对庞三爷夫妻说道:「话虽由我来说,但最后决定都是看你们的,请二位随我到隔壁房间吧。」
他们二人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我不能听?」庞温暄说道。
「温暄,不得无礼。」庞三爷温声教训道。
骆蝉衣看向庞温暄,微微一笑:「急什么,还没到你呢?」
本章完